二战西班牙意大利，历史合作与中立角色解析

馬德里圖書館的舊報紙區總有股時間醃漬過的味道。指尖劃過1941年《ABC報》泛黃的邊角，標題寫著「志願軍團奔赴東線戰場」，旁邊照片裡年輕士兵舉著聖雅各旗笑得像要去郊遊。隔壁座位的義大利留學生馬可湊過來看，突然輕笑：「我爺爺的日記裡也提過這些『志願者』——他們在烏克蘭凍掉腳趾時，佛朗哥正在馬德里宮殿裡收希特勒的鎢砂貨單呢。」

所謂中立從來不是真空狀態。當佛朗哥簽署那紙「非交戰國」宣言時，德軍坦克正碾過巴黎街道。西班牙港口悄悄泊滿義大利潛艇補給船，墨索里尼的轟炸機借道巴利阿里群島飛往北非。我在薩拉曼卡大學檔案室翻到過泛藍的電報紙，上面用德文寫著：「請確保鎢礦運輸車隊經過納瓦拉時，車身覆蓋番茄箱。」

最諷刺的是「藍色師團」的雙重幻影。四萬五千名長槍黨員打著反共旗幟踏上東線戰場，佛朗哥卻在盟軍登陸北非當週，緊急召見德國大使聲明：「這些狂熱分子純屬個人行為。」我在托萊多遇見過藍師老兵後裔，她從桃木盒裡取出枚生鏽的鐵十字勳章：「祖父臨終前突然用俄語喊媽媽，我們全家面面相覷——他在烏克蘭失去的不只是右手。」

墨索里尼始終沒看透這場交易的本質。當他要求西班牙正式參戰時，佛朗哥開出的價碼是直布羅陀海峽+法屬北非+無限軍火。柏林的外交密檔顯示希特勒氣得撕毀文件：「這禿鷲想用我們的勝利餵飽自己！」而此時義大利麵包配給量已降到每日150克，主婦們用咖啡渣混橡子粉烤「法西斯麵包」。

戰局逆轉時刻，馬德里宮殿的地毯突然轉了方向。1943年義大利投降消息傳來當晚，西班牙外交部連夜印製十萬份《天主教中立原則白皮書》。我在國家圖書館對比過前後版本，同一段落裡「反布爾什維克聖戰」被替換成「歐洲文明守護者」，油墨疊印出倉促的轉向痕跡。更精妙的是當盟軍逼近柏林時，佛朗哥突然「發現」祖上有猶太血統，開放邊境接收六千名塞法迪難民。

戰後審判席的明暗對照令人唏噓。紐倫堡法庭絞死墨索里尼的情婦克拉拉時，佛朗哥正用納粹潛艇運來的黃金翻修埃斯科里亞爾修道院。美國駐西大使在回憶錄寫道：「我們需要伊比利亞半島這個反共栓子。」於是馬德里的長槍黨標誌被悄悄鏟掉，換上「西方文明堡壘」的新銘牌。

黃昏時分常去太陽門廣場的油條攤。老闆老胡安攤開皺巴巴的相冊，指著穿德式軍裝的青年：「這是我叔叔，藍色師團機槍手。」翻過幾頁又出現同個人穿美軍夾克的照片：「1944年他從戰俘營加入美軍特別行動組，在阿登森林抓過黨衛軍。」油鍋升騰的霧氣裡，老人眨眨眼：「麵粉袋今天印卐字明天畫星條旗，我們早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