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衝出Sol站時差點絆倒,背包撞上前面的義大利球迷,他回頭瞪我一眼,看到我西班牙球衣又笑起來:「今晚你們贏定了?」空氣裡飄著炸薯條和汗水的味道,維森特·卡爾德隆球場的燈光把半邊天染成血紅。我握著皺巴巴的門票,喉嚨發緊——這哪是普通比賽,是兩塊大陸足球靈魂的對撞。
開場哨像刀片劃開緊繃的沉默。義大利的藍色鐵桶陣比羅馬城牆還密,西班牙的傳控卻像安達盧西亞的風,無孔不入。第55分鐘,尼科·威廉斯左路起速的瞬間,我捏扁了手裡的啤酒杯——他過人像剪開綢緞的剪刀,費爾明·洛佩斯門前那記衝頂,整個看臺的呼吸都停了。多納魯馬撲出的剎那,身後大叔的咒罵混著啤酒沫噴在我後頸。
真正的魔法在九分鐘後降臨。又是威廉斯,這次他像發燙的刀子切進肋部,腳腕輕抖橫傳。你以為佩德里會射?鏡頭都沒追到陰影裡竄出的影子——奧爾莫!他從後排插上像顆子彈,左腳推射的弧度精準繞開多納魯馬指尖。我腳下的金屬看臺在震動,吼聲掀起的氣浪把紙屑捲成金色風暴。旁邊戴義大利圍巾的老爺子搖頭苦笑:「這球…該死的藝術。」
德拉克魯斯補時階段那記爆射中柱時,義大利球迷抱頭跪地的剪影被大燈打在看臺牆上,像幅殘酷的壁畫。終場哨響,西班牙小將們疊羅漢慶祝,亞馬爾把臉埋在草皮裡顫抖。鏡頭掃過基耶薩泛紅的眼眶,他扯下隊長袖標的動作慢得像剝離自己的皮膚。足球終究是圓的,但今夜滾向伊比利亞半島的深處。
回程地鐵擠滿啞著嗓子唱歌的紅衣人。對面義大利情侶靠著車門分食一包薯片,女孩突然抬頭問男友:「他們傳球時…像不像織金線?」我摸著口袋裡被汗水浸軟的票根,想起威廉斯撕裂防線時球鞋鏟起的草屑,想起奧爾莫進球後親吻隊徽的唇印——這不是11個人的勝利,是整個西班牙把骨血裡的節奏,踩進了足球史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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