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愛人，无私付出如何塑造家庭幸福

廚房窗邊那條洗得泛白的碎花圍裙，總沾著洗不淨的油漬。我媽繫著它，在流理台前削著馬鈴薯皮，削下的薄片捲曲如凋落的花瓣。她突然停手，把最大那塊薯心塞進我嘴裡：「這塊甜，你小時候最愛生啃。」馬鈴薯澱粉味混著她指尖的蔥蒜氣息，瞬間把我拽回二十年前放學的黃昏。

母親的付出像空氣，存在得讓人忘了要呼吸。中學時我發燒到四十度，她整夜用酒精棉擦拭我的指縫膝窩。冰涼觸感間隔著額頭換毛巾的溫熱，半夢半醒間瞥見床頭鬧鐘：凌晨三點十七分。後來才懂，那些支撐家庭運轉的瑣碎——餐桌上永遠溫熱的湯、書包側袋突然出現的喉糖、颱風夜提前收進屋的盆栽——全是她用睡眠時間兌換的貨幣。

無私背後藏著危險的暗流。鄰居陳阿姨上週被送急診，長年清晨五點幫全家備餐引發胃潰瘍。她女兒在病房外哭著說：「我媽連止痛藥都捨不得買，錢全砸在我弟的補習費。」這種犧牲像滾雪球，終將壓垮給予者。真正的家庭幸福不該築在單方面的消耗上。

猶記父親肝癌化療那年，母親每日清早轉三趟車送雞湯。某天我發現保溫瓶底壓著診斷書：肌腱炎需休養。當晚搶過湯鍋宣布：「明天開始我掌廚。」她愣著看我把青菜炒成焦炭，突然笑出淚花。那盤黑糊菜餚我們配著涼麵吃光，父親說是他吃過最香的一餐。

愛需要雙向流動的通道。現在我總刻意把新買的護手霜擠在她掌心，或突然抽走她手裡的拖把。她嘴上叨念「別搗亂」，眼尾皺紋卻舒展開來。家庭幸福的密碼不在完美奉獻，而在於允許自己被照顧的溫柔。

巷口老樟樹又冒新芽了，根鬚在水泥地縫裡曲折潛行。母親的愛也如此，不張揚卻持續生長，當我們學會彎腰澆灌那隱藏的根系時，整棵家族樹冠便搖曳出沙沙的暖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