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漉漉的午後,我撐著傘在天水圍的街巷亂鑽,褲管被濺起的雨水沾濕了大半。就在準備放棄覓食、轉頭回家煮泡麵時,一股濃郁的咖喱香氣硬生生拽住我的腳步。那是一家連招牌都褪色剝落的小店,門口鐵鍋裡翻滾的魚蛋和蘿蔔,色澤油亮得驚人。老闆娘見我探頭,二話不說塞來一串魚蛋:「試下啦,淋濕身食辣嘢最驅寒!」一口咬下,彈牙的魚蛋裹著微辣帶甜的咖喱汁,混著雨水的涼意直衝腦門——這狼狽午後竟成了我發現天水圍美食地圖的起點。
說天水圍是美食沙漠的人,肯定沒鑽進過屋邨深處的巷弄。天耀邨熟食中心二樓轉角有檔「強記」,專賣現蒸腸粉。老闆阿強凌晨三點就開工磨米漿,蒸籠一掀,白煙混著米香撲面而來。腸粉薄得透光,淋上混了豬油渣的豉油,再撒一把炒香的白芝麻。用鐵皮碟盛著,燙燙的溫度透過指尖,蘸點自家辣醬,滑進嘴裡的瞬間,腸粉軟糯得幾乎要化開,豬油香卻頑固地黏在舌尖。旁邊穿校服的學生仔熟門熟路:「阿強,孖腸走蔥!」這份廿蚊不到的熨帖,餵飽了多少趕上學的清晨。
真正懂行的老饕,會摸到天秀路公園對面的「陳記燒臘」。玻璃櫃裡掛著的不是尋常叉燒,而是每日限量三十份的「脆皮燒腩仔」。老師傅用粗鹽醃透腩肉,燒烤時用釘刷刺破豬皮,成就那層薄脆如玻璃紙的「芝麻皮」。咬下去「喀嚓」聲響亮,肥脂在齒間迸出甘香,瘦肉的纖維卻絲絲分明。配碟頭飯太浪費,單點一例,蘸點黃芥末解膩,再呷口冰鎮菠蘿啤。坐我旁邊的運輸司機阿明,每週專程從屯門開車來斬料:「食過呢度嘅腩仔,其他都變柴皮啦!」
入夜後的天水圍另有一番風味。嘉湖銀座後巷的「潮州佬打冷」,白日是平平無奇的五金行,晚九點後卻在騎樓下擺出摺枱膠凳。招牌滷水鵝肝用陳年滷汁浸足六小時,切開粉嫩不見血絲,入口綿密如慕斯,滷香裡透著淡淡當歸香。老闆潮州叔見我驚艷,得意地掀開冰櫃:「後生仔識貨!試下個凍蟹?」紅艷艷的凍花蟹浸在秘製醬油裡,蟹肉吸飽了蒜蓉辣椒的辛香,冰涼鮮甜。沾滿醬汁的手指,連吮三次都嫌不夠。凌晨時分,就著路燈與隔壁桌的麻將聲吃打冷,竟吃出幾分港產片裡的江湖氣。
最讓我念念不忘的,卻是天慈邨街市樓上熟食檔的「崩沙牛腩河」。牛腩選坑腩部位,帶筋膜慢燉四小時,湯頭清澈卻濃郁,喝得出牛骨與果皮的層次。河粉是店家自製,薄而不散,掛湯力一流。最銷魂是那塊「崩沙」——牛胸骨前的軟筋膜,燜煮後呈現半透明的琥珀色,入口先是彈牙,繼而像牛油般融化,滲出濃縮的肉香。有次帶台北朋友來吃,他盯著碗裡顫巍巍的崩沙愣住:「這根本是牛肉界的布丁吧?」
天水圍的滋味,從來不在觀光手冊的推薦欄裡。它藏在屋邨轉角油膩的燈箱下,躲在市場二樓飄升的蒸氣中,或是深宵路邊摺枱上的打冷盆裡。這些用炭火、蒸氣與時間熬煮出的味道,餵養著街坊的日常,也溫柔地撕掉「美食沙漠」的標籤。下次來,別光盯著商場連鎖店,試著跟穿校服的学生排隊,或向買餸的主婦打聽。當你咬下那塊蘸滿咖喱汁的魚蛋,舌尖觸到腸粉上的豬油渣,就會明白——天水圍的胃納,從來都是滾燙而豐盛的。
睇到流口水!但想問陳記燒臘嘅脆皮腩仔係咪真係咁早賣曬?聽朝想專登過海去搏一搏
樓主講漏咗天頌苑間糖水舖啊!佢哋嘅桑寄生蛋茶煲到起膠,仲有陳皮紅豆沙係用銅鍋煲㗎
天水圍街市樓上間潮州滷水真係臥虎藏龍,上次食過佢嘅麻葉煲,撈白粥食到唔停口
嘉湖銀座後面個打冷檔搬咗去天瑞邨冬菇亭,老闆話而家有冷氣但風味唔變,大家唔好摸門釘
睇完即刻落樓買強記腸粉!十幾年街坊都係貪佢碟豬油渣豉油,阿強仲記得我走蔥多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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