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鑽進西九龍中心,總有種時空錯置的恍惚。冷氣開得猛,人聲鼎沸得像滾水,空氣裡永遠混著剛出爐的菠蘿油甜香、咖哩辣勁,還有鐵板燒的油煙滋滋作響。十幾年前剛來香港打拼,口袋淺,這裡就是我的飯堂。如今再訪,那些老字號還在,新血也竄得兇,胃袋裝滿了,心也踏實了。
三樓轉角那間「鵝記」,招牌油亮亮的燒鵝,掛在玻璃窗後勾人魂魄。老闆阿坤還是那副兇臉,手起刀落斬鵝的架勢像劈仇人,但燒鵝皮脆肉嫩,澆上熱燙的蔥油撈粗麵,油香鑽進每條麵縫。記得有回加班到深夜,店快打烊,他默默跩過一碟鵝髀飯,飯面淋滿濃稠的燒鵝汁:「後生仔,食飽先有力捱世界。」那口混著肉汁的飯香,衝上腦門的暖意,比米其林星星更紮實。
想吃點熱辣刺激,五樓「火工房」的避風塘炒蟹是隱藏王牌。別被門面樸素騙了,阿姐炒蟹的手勢是廟街練出來的。蒜酥炸得金黃焦脆,混著豆豉和指天椒的霸道香氣,裹住肥厚蟹鉗。吮指時辣得舌尖發麻,卻又忍不住把殼縫裡的蒜粒都舔乾淨。配一樽冰鎮藍妹啤酒,汗流浹背才是對這道菜的尊重。不過要早點去,每日活蟹限量,賣完阿姐就收工嘆茶去。
七樓的「東京一叮」拉麵檔,老闆是札幌來的倔老頭山田桑。他堅持用北海道豚骨熬足十五個鐘,湯頭濃白得像豆漿。叉燒厚切,低溫慢煮到入口即化,溏心蛋的蛋黃流心是藝術品。有次見他對著煮過頭的麵皺眉整碗倒掉,夥計嘀咕浪費,他瞪眼:「唔夠完美的麵,點對得住個肚餓的人?」吃他家的味噌拉麵,連湯帶麵一滴不剩,就是最好的回禮。
嗜甜的人別錯過地下「糖水佬」。廿幾款傳統糖水,最銷魂是那碗薑汁湯圓。老薑磨蓉榨汁,辣中帶辛的薑味直衝鼻腔,配上手搓的芝麻湯圓,咬開流沙餡混著薑湯,寒氣從腳底被逼出來。老闆娘霞姐總笑我:「後生女唔怕辣啊?」她不知道,這碗甜辣交纏的滋味,像極了在香港掙扎求存的日常。
逛累了,B2美食廣場的「雞蛋仔阿伯」是必蹲點。鐵模烤得滋滋響,倒漿、翻轉、起模,動作行雲流水。咬開脆殼,裡頭是半融的朱古力漿,燙嘴卻捨不得吐。阿伯做了四十年,說秘訣是麵糊要醒足鐘:「急唔嚟㗎,同做人一樣。」旁邊新開的麻辣燙縱使香氣逼人,這份樸實的甜脆,才是西九龍的靈魂底味。
這裡沒有高級餐廳的拘謹,食物也未必驚天動地。但正是這股混雜著汗水、油煙、吆喝聲的活色生香,餵養了無數平凡日子。下次來,別只顧覓食,聽聽斬燒鵝的砧板聲、阿姐罵夥計的粗口、鐵模碰撞的鏗鏘——這才是西九龍中心最地道的調味料。
鵝記嘅燒鵝汁撈飯真係一絕!想問而家仲有冇做宵夜時段?上次夜晚九點去到閂咗門
火工房個炒蟹係正,但辣度有冇得揀?上次食完第二日個胃好似打緊仗
糖水佬隔離新開咗間手工雪糕店,伯爵茶味好濃,博主下次可以試埋
東京一叮個老頭仲係咁惡死?上次我影相佢黑面話\拉麵係用來食唔係用來睇\
睇完即刻落街買雞蛋仔!阿伯仲認得我話\後生女大個女啦\,突然眼濕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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