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京都东山还泛着青灰色,檐角的风铃偶尔被露水压出轻响。我蹲在老陶炉前盯着炭火由红转白,铁壶里翻滚的正是去年从宇治带回的玉露茶。蒸汽氤氲中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Hana的情形——在奈良乡间小道旁,她正踮脚摘取晨雾未散的茶芽,指甲缝里嵌着湿润的泥土。
茶汤滑入喉间的瞬间才懂得什么是\原来顶级茶师靠听觉判断水分蒸发状态。当茶叶从青涩的爆裂声转为沙沙细响,便是鲜味物质茶氨酸与苦涩的儿茶素达成微妙平衡的时刻。
去年深秋见她跪在茶田收集落叶,褐色的枫叶混着虫蛀的茶片被仔细分类。\她把完好的枫叶铺在茶树根部,\这种近乎执拗的生态循环,让她的茶汤在第五泡时反而涌出清甜,仿佛土地把储存的阳光层层释放。
最震撼的是她处理老茶树的秘密。三十年以上的茶树会被齐根砍断,断面涂上用牡蛎壳煅烧的钙粉。\她抚摸着茶树桩上萌发的新枝,\重生后的茶树内质发生奇妙转化,涩味物质EGCG竟下降40%,抗癌成分茶黄素却飙升。
有次感冒后咳了半个月,她寄来罐陈年焙茶。打开竟是烟熏乌梅的香气,深铜色茶汤入喉像敷了温热的丝绒。后来才知她将三年陈荒茶与柿叶、枇杷花拼配,在备长炭上熏足七昼夜。咳疾渐愈时收到她的短笺:\她鼻尖沁着汗珠,\茶粉在碗中旋出翡翠漩涡时,终于明白什么叫\活的茶汤\——那些未被高温杀死的氧化酶,仍在水中进行着微妙的生命活动。
茶凉时突然惊觉,所谓健康密码从来不在成分表里。当现代人用离心机分离茶多酚时,Hana正跪在海拔八百米的茶田,倾听蚯蚓在土层下搬运月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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