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窗户蒙了层白雾,灶台上煨着的那锅汤正咕嘟作响,牛骨和鸡架在滚水里沉沉浮浮,香气蛮横地钻进每个角落。这味道总让我想起胡同口那家开了三十年的老面馆,老爷子常说,一碗好烩面的魂儿,全在汤里扎着根呢。
牛骨得选带骨髓的筒骨,冷水下锅焯出血沫子,捞出来冲得干干净净。重新坐一锅清水,牛骨和半只老母鸡架一起扔进去,大火烧滚立刻转小火,这时候千万得守着,拿个勺子耐心撇沫——汤色清亮还是浑浊,就看这功夫下得够不够。扔两片姜、一段葱白,再捏一小撮花椒粒,香料不必多,多了反倒抢戏。剩下的就是和时间较劲了,盖上盖留条缝,任它咕嘟三四个钟头,汤色渐渐变成温润的浅金,骨头的油脂和胶质都化在里面,舀一勺,挂在勺背上能滑下来才算够火候。
汤底煨着的时候,正好料理浇头。牛腩肉逆着纹理切成厚片,冷水浸半小时拔出血水。沥干后加生抽、老抽、一点料酒,狠狠抓揉,让肉片吃进滋味。热锅凉油滑开肉片,炒到变色蜷曲就盛出。油别倒,下洋葱丁、西红柿块,加点番茄酱小火熬,直熬到西红柿化成浓稠的酱汁,红油亮晶晶地浮上来。这时候把牛肉片倒回去翻匀,撒点糖和盐找平衡,最后丢一把撕碎的木耳,浇头就成了,红亮浓香地堆在碗里。
面条是另一个战场。中筋面粉加点盐,凉水和面,揉到三光——盆光手光面光。盖湿布醒半小时,再揉到面团像耳垂般柔软。擀开成厚片,刷层油防粘,切成指头宽的面剂子,一条条搓圆拉长,盘在抹了油的盘子里,再醒半小时。锅里水滚开,捏住面条两头,轻轻一抻一抖,面条像活了似的延展变薄,利落下锅。煮到浮起,捞进大碗,动作得快,面在汤里泡久了就失了筋骨。
最后一步是灵魂碰撞。滚烫的骨汤浇进面碗,激出麦香,铺上红艳艳的西红柿牛肉浇头。讲究点的再烫几根青菜,切几片卤豆腐干撒上。吃前别忘了那勺点睛的油泼辣子——辣椒面混着芝麻,热油“滋啦”一泼,焦香混着汤的醇厚,直冲天灵盖。挑起一筷子面,挂着浓汤裹着浇头,吸溜进嘴,肉的香、汤的鲜、面的韧、菜的脆,还有那点燎喉咙的辣,一股脑在嘴里炸开,额头微微冒汗,胃里暖烘烘地踏实。
这碗面费工夫,可家里做的,胜在舍得下料,熬汤的时间,揉面的力道,浇头的火候,都是馆子里难有的诚意。周末花半天守着这锅汤,看着家人埋头吃得鼻尖冒汗,窗外的寒气好像也被这香气驱散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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