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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阿尔卡拉大学城静得能听见喷泉的水声,但推开街角那间「El Rincón」木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吼叫混着炸薯条的焦香扑面而来。2020年10月的那场空场德比,我们十几个留学生挤在油腻的橡木桌旁,盯着墙上老式电视的雪花屏——那是疫情元年最魔幻的夜晚,诺坎普九万张空座椅像巨大的白色墓园,而草坪上正在上演生死搏杀。
法蒂第8分钟的闪电进球让整间酒吧的巴萨球迷踩上椅子挥舞围巾,油渍顺着裤管滴落也浑然不觉。可当本泽马用一记写意的脚后跟磕球晃过皮克时,身旁马德里小哥的嘶吼声刺穿耳膜:「¡Así se hace, Karim!(就该这么干,卡里姆!)」 隔桌穿梅西10号球衣的阿根廷姑娘突然攥紧我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那是种混杂着恐惧的预感,三分钟后拉莫斯的点球彻底点燃了皇马的引信。
莫德里奇在73分钟撕开巴萨防线时,酒吧吊灯被震得摇晃。当巴尔韦德奔袭半场把球轰入网窝,马德里人用拳头砸桌唱起「Hala Madrid」,木杯里的桑格利亚酒在震荡中泼出艳红的弧线。我盯着屏幕右下角空荡的伯纳乌看台,齐达内黑色大衣被风吹起的褶皱里,藏着足球世界最荒诞的隐喻:没有山呼海啸的角斗场,厮杀反而更像原始丛林里的困兽之斗。
次年四月在迪·斯蒂法诺球场的次回合,我们改蹲在留学生公寓抢wifi。本泽马开场闪击的瞬间,楼上传来玻璃碎裂声——后来才知道是隔壁工科生踹翻了啤酒箱。当巴斯克斯第90分钟锁定胜局时,窗外的马德里暮色里突然炸开烟花,不知哪个阳台传来带着哭腔的「Campeones(冠军)」。克罗斯的诡异弧线球在回放里旋转了整夜,而科曼嚼着口香糖的侧脸,像尊被雨水泡发的石膏像。
这两场德比成了西班牙足球的断层扫描。当梅西在终场哨响后独自走向球员通道,月光把他影子拉得细长,诺坎普草皮上还留着拉莫斯鞋钉掀起的黑色泥浪——那是旧王朝崩塌时扬起的尘埃。而维尼修斯在迪·斯蒂法诺球场的边线狂奔时带起的风,正悄悄掀开新时代的幕布。
现在回看这两场录像,最刺目的不是比分,是皮克弯腰喘气时背后渗出的汗渍,是克罗斯罚任意球前抚摸草皮的指尖,是空荡看台上飘过的塑料袋像幽灵游荡。疫情偷走了山呼海啸,却把金属碰撞般的肌肉对抗声放大到令人窒息。那些在凌晨的油烟味里和我共享过心跳的陌生人,如今散落在巴塞罗那的广告公司、马德里的律所、塞维利亚的葡萄园。但每当国家德比开场哨响起,手机里沉寂的群聊总会突然弹出同一句话:「El Clásico nunca muere(德比永不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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