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塞維利亞的學生公寓陽台,晾衣繩上掛著俄文單字卡和西文動詞變位表,風一吹嘩啦作響。三年前我攥著兩本語言教材站在人生岔路口,此刻晾衣繩的纏繞倒像某種隱喻——這問題我每天收郵件都會收到:「俄語和西班牙語,究竟該選哪個?」
先戳破浪漫泡泡:別信「哪個語言更好學」的排行榜。當年我室友因《戰爭與和平》選俄語,結果在格變迷宮裡崩潰轉學商科;另一個被《紙房子》吸引的德國姑娘,現在能用西語和安達盧西亞菜販為了番茄價錢吵十分鐘。語言難度像鞋碼,合腳的秘訣藏在你的舌頭、耳朵和大腦溝回裡。
但別高興太早。馬德里菜市場大媽的語速堪比機關槍,連音省略到「estoy aquí」(我在這)聽成「toyakí」。而俄語雖有彈舌音這座大山,實際交流中發不出顫音R?莫斯科人擺擺手:「說成L我們也懂啦!」
轉頭看書架上那本《俄語格變化手冊》,厚度堪比磚頭。名詞單複數各有六格,形容詞還要跟著變。但神奇的是,俄語詞序自由得像詩——「Я люблю тебя」(我愛你)說成「Тебя люблю я」反而更深情。在聖彼得堡酒吧裡,醉醺醺的老教授拍我肩膀:「年輕人,格變化是用來打破的!」
晾衣繩上的紙片又被風捲起來。如果重回三年前,我大概會對糾結的自己說:想讀帕斯捷爾納克的原著詩選俄語,想和三大洲五億人吵架選西語。但真正的答案藏在布爾戈斯教堂牆上那行刻痕——「El camino se hace al andar」(路是走出來的)。語言從不是選擇題,而是你願意把多少個清晨獻給晨讀,把多少個深夜耗在變位表上。
最後送顆彩蛋:當我用西語點餐時總混進俄語口音,侍應生挑眉:「阿根廷來的?」你看,語言學習最魔幻的獎勵,是意外獲得第三種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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