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馬德里,酒吧電視螢幕還黏著啤酒沫。盧比奧最後一記後撤步三分砸在籃框後沿的悶響,彷彿就落在腳邊。老闆胡安狠狠捶了下橡木吧檯:「¡Joder! 但我們有阿爾達馬了,不是嗎?」空氣裡飄著火腿的鹹香和未散的嘆息,西班牙籃球的血液,從來滾燙。
加索爾兄弟的球衣高懸在球館穹頂,陰影卻溫柔覆蓋著球場。老將盧比奧褪去金童光環,成了更衣室裡低聲講戰術手勢的「老水手」。看他運球過半場,節奏像弗拉明戈的斷奏,明明膝蓋裡藏著鋼釘,眼神卻清亮如初。當他對法國那場突然拔起中距離——球空心入網時全場靜了半秒——你忽然懂了他為何回來:不是救世主,是點燈人。
真正讓地板震動的是戈麥斯兄弟。胡安·埃爾南戈麥斯在猛龍打出生涯年,三分線外一步敢出手的瘋勁,活脫脫當年金童轉世。弟弟威利在巴薩扛內線,肌肉碰撞聲隔著螢幕都心驚。但最妙是兩人同時在場的化學反應:哥哥底角埋伏,弟弟肘區策應,一個眼神交換,球總能精準餵到空檔。血緣裡自帶的傳球鍵,連戰術板都畫不出。
新大陸吹來的風叫阿爾達馬。這孩子在灰熊磨出的鋒線技術,簡直是為現代籃球訂製。能從三號位打到小球五號位,換防時腳步如跳鬥牛舞。奧運資格賽對巴哈馬,他關鍵時刻封蓋後狂奔快攻,單手劈扣的瞬間,酒吧裡炸開的「¡Olé!」差點掀翻屋頂。老派球迷還在懷念加索爾的夢幻腳步,他卻用一記追身三分寫新劇本。
歸化球員洛倫佐·布朗像塊活體戰術膠帶。去年歐錦賽決賽21分的神蹟還刻在記憶裡,本季在米蘭卻狀態飄忽。關鍵在斯卡里奧羅教練怎麼用他——是當救火隊員,還是藏在盧比奧身後當暗箭?看他訓練後加練五百個三分的身影,倒讓我想起鬥牛場上擦汗的老將:榮耀吃進骨頭裡,出手時照樣見血封喉。
最隱形的殺招或許是加魯巴。火箭時期被當藍領用的憋屈,在勇士體系裡化為烏有。擋拆時像堵移動城牆,換防外線時又能貼身纏鬥。數據表從不凸顯他價值,但當他拚死撲出界外救球,摔進觀眾席第三排時,替補席全體起立捶胸的場景,才是西班牙籃球的靈魂註腳。
走過阿爾德科亞球場外牆,冠軍錦旗在風裡獵獵作響。這支沒有超巨的隊伍,骨子裡仍流著黃金世代的驕傲。盧比奧的舊傷,布朗的三分起伏,內線硬度的隱憂…巴黎奧運的征途註定荊棘密佈。但斯卡里奧羅辦公室徹夜亮著的燈,和球員加練後濕透的球衣知道:鬥牛士的紅布從不落地。
天花板永遠懸著舊王旗,但地板上的汗水正匯成新河流。當盧比奧在更衣室白板畫最後一筆戰術,阿爾達馬嚼著口香糖點頭,胡安·戈麥斯把冰袋綁上膝蓋——你看見十二道目光焊在同個焦點上。不是衛冕,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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