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整理舊物,翻到一本泛黃的筆記本,封面貼著軍營的徽章,裡頭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翻開第一頁,日期標著十年前的新兵訓練營。思緒瞬間拉回那個狹窄的女兵宿舍,空氣中混著汗水和消毒水的味道,八張鐵架床擠在不到二十坪的空間,每個角落都藏著我們的青春印記。那時剛從大學畢業,滿腦子理想主義,以為當兵是熱血沸騰的冒險,誰知道第一晚就被現實狠狠打臉。
宿舍生活像一場永無止境的馬拉松。凌晨四點半,哨聲尖銳地劃破寂靜,大家像彈簧般彈起,黑暗中摸索著軍裝,有人撞到床架痛得低罵,有人忘戴軍帽被班長罰跑操場。記得有次寒流來襲,水管凍裂了,我們頂著零下溫度用冷水擦身,牙齒打顫的聲音此起彼落。但那不是苦,是種奇妙的凝聚力,我們學會用笑聲對抗嚴苛。白天訓練場上,扛著步槍跑障礙賽,泥巴濺滿全身;晚上政治課結束後,宿舍成了秘密避風港,大家蜷縮在床鋪分享家鄉寄來的零食,一小塊巧克力掰成八份,甜味在舌尖化開時,疲憊都淡了。
最難忘的是情感的交織。軍營封閉得像個孤島,女兵宿舍成了我們唯一的依靠。有個姊妹小梅,來自偏鄉,第一次離家千里,夜裡常躲在被窩啜泣。我們輪流陪她聊天,講些荒唐的童年糗事轉移注意力。一次野外生存訓練,她體力透支差點暈倒,大家二話不說輪流揹她走完山路,汗水浸透迷彩服,卻沒人抱怨。這種無言的信任,比任何口號都真實。軍中生活磨掉了嬌氣,教會我們在紀律中找自由。記得有回長官突擊檢查內務,我們慌亂藏起私藏的小說和化妝品,結果阿琳的粉餅從床縫滾出,全場憋笑到內傷,班長板著臉訓話,嘴角卻微微上揚。
十年過去,那些日子像老電影在腦海重播。軍營不只鍛鍊體魄,更刻下靈魂的韌性。女兵宿舍的點滴,是苦澀與甘甜交織的詩篇。現在回想,才懂那狹小空間承載的,是生命最純粹的連結。或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吧,用汗水換來一輩子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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