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溫哥華那天,拖著兩個塞爆的行李箱,牽著四歲兒子的小手站在機場外,冷風直接灌進脖子裡。五年後的今天,坐在後院楓樹下喝著自製的冰咖啡,才敢說摸到點「過日子」的門道。移民這事,手冊寫的都是流程,真正的生存指南藏在超市標價籤的角落、鄰居隨手遞來的一把韭菜裡,還有冰天雪地裡那台突然罷工的二手車引擎蓋下。
記得頭一年冬天剷雪,以為穿了加厚羽絨就無敵,結果手指凍到發紫差點以為要截肢。老移民王太撞見,二話不說拉我進她家廚房,用雪搓我手指:「溫水泡?你想廢掉這雙手啊!」後來才知道,本地人車庫常備-40°C防凍潤滑油,剷雪鏟得先噴一層,雪才不黏鐵。這種冷知識,移民官不會告訴你。
超市買菜更是修煉場。站在乳製品櫃前十分鐘,對著Butter、Margarine、Ghee發愣。想煮個台式三杯雞,翻遍調味區找不到麻油,最後在「國際食品區」角落發現,價格標籤驚得我倒抽氣。現在學乖了,大統華週三補貨日去搶新鮮溫體豬,印度超市買香菜按「把」計價比西人超市便宜三倍。
孩子上學才是文化震撼彈。開學兩週接到老師郵件:「您兒子拒絕吃同學分享的花生醬餅乾,建議評估社交障礙。」衝去學校才搞懂,原來小傢伙牢記我教的「花生過敏會死人」,把全班分享日當成生化危機現場。後來親手烤了蛋黃酥讓孩子帶去,看著金髮小朋友笨拙地用叉子戳豆沙餡,突然覺得文化隔閡也沒那麼難跨。
最扎心是看病。去年急性闌尾炎,在急診室硬生生痛到蜷成蝦米熬了八小時。護士冷靜量完血壓:「您的疼痛指數7分?前面還有位心臟病發作的女士。」從此在家囤積雲南白藥,學會用Telus Health App視訊看診。最近發現家旁新開了華人診所,醫師牆上掛著「妙手回春」錦旗,莫名安心。
上個月車在401高速拋錨,雪大得看不清路標。手機剩3%電時,有台皮卡主動停後方,滿臉鬍渣的大叔用絞盤幫我拖到加油站。「你這本田該換變速箱油了,」他指著儀表盤:「冬季模式按鈕都沒開吧?」臨走塞給我一張教會傳單。現在後車廂常備應急包,裡面有能量棒、急救毯,還有那張被咖啡漬暈染的傳單——管不管用另說,但加拿大的冷與暖,都在這包裡了。
老實說,移民像闖進別人家客廳當自己人。剛開始連垃圾桶分類都戰戰兢兢,現在敢在社區會議舉手抗議公園野狗便便問題。這五年摔的跤,足夠寫成《溫哥華跌倒姿勢大全》,但每次爬起來,腳下這片雪地就多了一分像家的踏實感。冰箱貼著兒子的中文生字卡,後院種著從老家偷帶的枸杞枝,移民這場長征,總算走到能喘口氣說句「還行」的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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