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那年我剛滿二十歲,台北街頭飄著張雨生的歌聲,《大海》在收音機裡反覆播放。巷口那家老唱片行,老闆總愛用卡帶機播老歌,空氣中混雜著潮濕的霉味和青春躁動。我記得那天午後,雨下得綿密,我躲進店裡避雨,撞見了她——小薇。她穿著褪色牛仔褲,長髮披肩,蹲在角落翻找鄧麗君的舊專輯。我們的目光交會,像被命運的線纏住,從此再也解不開。
小薇是從高雄北上的大學生,念中文系,愛寫詩。我們常在師大夜市的小攤吃滷肉飯,她總說生活像一首未完成的詩,充滿變數。我則在廣告公司打工,夢想當編劇,卻總被現實絆住腳。1993年,台灣剛解嚴不久,社會在轉型,人心浮動。我們擠在狹小租屋處看《新白娘子傳奇》,她靠在我肩上,低聲說:「命運好狡猾,總愛捉弄人。」當時我不懂,直到那年聖誕夜,她接到家裡的電話,父親重病,必須休學回鄉。
離別前一夜,我們在淡水河邊散步。寒風刺骨,她遞給我一封信,信封泛黃,寫滿密密麻麻的字。「如果三年後我還回來,就拆開它。」她眼神閃爍,像藏著未爆的祕密。我點頭,卻沒問為什麼。送她上火車時,月台廣播放著周華健的《花心》,人群推擠中,她的手從我掌心滑落。火車鳴笛遠去,我站在原地,突然明白什麼叫情劫——不是轟轟烈烈的悲劇,而是日常裡無聲的撕裂。
三年後,1996年,我拆開那封信。她寫著家族遺傳的心臟病,醫生預言活不過二十五歲。「不想拖累你,」字跡潦草,墨跡暈開像淚痕。我瘋狂打聽她的消息,卻得知她已在高雄病逝。命運的玩笑如此殘忍,把相遇變成詛咒。這些年,我總在午夜夢迴聽見《大海》的歌詞:「如果大海能夠喚回曾經的愛,就讓我用一生等待。」懷舊不是沉溺過去,而是看清命運的絲線如何編織我們的人生。那些未說出口的話,未牽緊的手,都成了靈魂的刻痕。
如今三十年過去,我走過東京、巴黎,寫過無數劇本,卻始終寫不好自己的故事。或許情劫的本質,是教會我們在破碎中尋找完整。1993年的雨聲、歌聲、她的笑聲,依舊在記憶深處迴盪。每當聽見老歌,我就想起小薇的話:「活著,就是對命運最溫柔的反抗。」
【評論】
看完眼眶濕了⋯⋯1993年我也在台北念書,那時電台天天播《吻別》,你的故事讓我想到初戀男友,他後來出國就斷了聯繫。命運真的好奇妙,想問你後來有試著找她家人嗎?
文筆好真實!鄧麗君的《但願人長久》是我媽最愛的歌,你提到心臟病那段戳中我,我阿姨也有類似經歷。好奇那個年代醫療不發達,這種遺傳病是不是更難面對?
天啊,完全懂那種懷舊感!1993年華語樂壇黃金期,張雨生、周華健的歌現在聽還是會哭。但命運糾纏的部分好深刻,你覺得如果當時堅持留住她,結局會不同嗎?
謝謝分享,讓我反思自己的人生。我也經歷過類似情劫,2000年時和女友因家庭反對分開。想問你怎麼走出這種遺憾?有沒有推薦的老歌療癒清單?
細節寫得太生動了⋯⋯師大夜市的滷肉飯,現在味道都變了。你故事裡的火車離別場景,讓我想起《悲情城市》的畫面。命運啊,總是這樣戲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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