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多倫多肉鋪冷藏櫃前,我盯著深紅色的肉塊發愣。店員第三次問我需要什麼,喉嚨卻像被牛筋卡住般發不出聲——我根本不知道牛腱肉的英文怎麼說。那次尷尬的經歷像把鈍刀,反覆割著烹飪愛好者的自尊。回公寓翻遍食譜,才驚覺牛肉部位英文名稱竟是如此龐大的知識迷宮。肉鋪老闆看我的眼神,大概像在看試圖解釋量子力學的浣熊。
從此我像偵探般蒐集肉類市場的語言密碼。原來牛腱肉在英文裡叫Beef Shank,取自牛隻勤勞奔走的小腿部位。橫切面那朵綻放的筋絡花紋,是它最鮮明的身分證。當我在農夫市集準確說出「Could I have two beef shanks?」,肉販挑眉的瞬間,我感覺自己破解了美食界的摩斯密碼。
真正有趣的是發現各國對牛隻的「拆解哲學」。英文將牛腩細分成Brisket(前胸)和Plate(後腹),前者適合慢燻,後者油脂如大理石紋。中文統稱「牛五花」的部位,在法式肉舖可能標示為Entrecôte(肋眼與肋排間的過渡帶)。當香港朋友說要買「牛柳」,我總要確認是指菲力Tenderloin還是沙朗Sirloin——這就像搞混雙胞胎的名字般致命。
最常引發災難的是Flank和Skirt。中文都叫牛腩,但前者是腹脅肉,後者屬橫膈膜。當我用錯Skirt steak做台式紅燒牛肉麵,嚼勁十足的肉條讓朋友調侃:「這碗麵該改名叫口香糖燉牛肉。」而真正的燉肉神器Chuck(牛肩肉),肌肉纖維間鑲嵌的脂肪會在慢火中融化成琥珀河流。
超市冷藏櫃前,我見過留學生對著Short Ribs標籤發呆。這不是肋排嗎?怎麼長得像方塊積木?其實這是美式切割法,將牛肋骨鋸成三公分厚片,韓式燒烤店稱它「LA Galbi」。當你見到Back Ribs才要警惕——這才是真正難啃的背部肋排,像固執的老派紳士拒絕與牙齒妥協。
肉販的秘密語言藏在細節裡。Prime Grade的油花分布如星圖,Choice級像含蓄的水墨畫。當看見標著Hanger Steak的狹長肉條別驚訝,這塊被稱為「屠夫的珍藏」的橫膈膜肉,在法國是頂級小酒館的招牌。有次我試著用粵語念「牛𦟌」(腱子肉),旁邊的白髮老屠夫眼睛突然發亮,轉身從冷庫取出帶骨髓的牛小腿——那是移民三十年來首次聽見鄉音。
現在逛肉鋪像解謎遊戲。撫摸Bavette(法式側腹肉)的粗獷紋理,我知道它渴望高溫鐵板的灼吻;捧起Oxtail(牛尾)的弧形骨節,腦海已燉好一鍋威靈頓風味的濃湯。當年輕情侶對著Tri-Tip(三角肉)猶豫,我會假裝不經意說:「加州煙燻風味哦,逆著肌肉紋理切薄片。」他們驚喜的眼神,讓我想起當年在冷櫃前手足無措的自己。
食物名稱是文明的切片。當你對著菜單說出「Beef Cheek」(牛頰肉)而非含糊的「stew meat」,侍者端上的或許會多三分敬意。畢竟懂得欣賞Shank筋膜轉化為膠質的魔法,Brisket在十二小時煙燻中蛻變的儀式,才算真正讀懂牛的史詩。
看完立刻衝去冰箱確認冷凍庫那包牛腩,結果發現標籤寫著Flank steak!難怪上次滷完柴到能當橡皮擦
求問牛腱心是shank的哪個部位?每次買到筋膜分佈不同的就很困惑
在德州超市指著brisket說要\五花肉\,老闆露出關愛眼神遞給我pork belly血淚教訓啊
看到oxtail價格是十年前的三倍,牛尾湯自由正式列入人生夢想清單
描述肉販那段好有畫面,上次在巴黎肉舖比手畫腳要tenderloin,老闆直接掀開砧板下的秘密藏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