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翻開報紙地產版,看到銀主盤拍賣廣告,心跳突然漏了拍。十年前在拍賣場舉牌那一刻的手汗,現在想起來掌心還發燙。那間北角舊樓單位,最終以市價七成半成交,但背後的彎路比想像中曲折——原來銀行按揭專員遞文件時的笑容,藏著魔鬼細節。
所謂銀主盤,本質是銀行收回的抵押物業。當業主斷供數月,銀行就會像解開保險箱密碼般啟動收樓程序。但這裡藏著致命誤區:不是所有拍賣屋都叫銀主盤。有些是發展商清貨,有些是遺產承辦,產權清晰度天差地別。曾見有位「白居二」買家舉牌搶下太子唐樓,三個月後才發現上手業主欠下管理費官司,過戶時被卡在土地註冊處動彈不得。
真正要命的從來不是舉牌瞬間。拍賣前踏勘那天下著暴雨,我撐傘站在土瓜灣舊樓天井,抬頭看見頂層單位窗框長出青苔。押了五萬本票才換來的鎖匙,打開門那刻霉味撲面——洗手間滲水痕跡從天花板蔓延到地板,樓下住戶的罵聲比霉味更刺鼻。後來花二十三萬重鋪全屋防水,才懂拍賣官那句「現狀交吉」的重量。
資金證明是隱形門檻。當年中銀按揭專員用鉛筆在合約角落畫圈:「現金買家48小時內找清尾數,按揭買家要預批。」我選了後者,卻沒注意那行小字註明「拍賣物業需追加15%壓測」。結果在律師樓簽約當天,突然要多籌四十萬現金,急得把父親收藏的郵票都拿去押店。
舉牌策略比股市更考心臟。去年幫客競投黃大仙居屋,穿灰西裝的對手每次只加五千,像釣魚般消耗耐心。第十二口叫價時,拍賣官木槌將落未落之際,角落忽然殺出程咬金舉全牌。後來在茶水間聽說,那是地產商聘的「影子買手」,專在最後五秒截糊。真正老手會在目錄寫滿暗號:三角形代表凶宅,星號是僭建,圓圈則是產權有糾紛。
過戶才是修羅場。以為付清樓款就完事?元朗村屋買家收樓時,發現前業主胞弟持著廿年前的分家協議賴著不走。律師搖著頭說:「銀主拍賣只清銀行債權,私人糾紛要自己打官司。」那場訴訟拖了兩年半,期間每月照供樓卻無法入住,比買貴樓更蝕骨。
現在經過拍賣行櫥窗,總會多看兩眼貼著紅紙的物業清單。那些低於市價三成的數字像裹蜜毒藥,嘗過才知解毒劑的代價。若真要進場,記得帶三樣東西:驗樓師的紫外線筆,律師樓的產權報告,還有比冰塊更冷靜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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