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幫細妹搞英國留學匯款,順路走進中環的銀豐找換店換點英鎊現鈔。玻璃門一推開就聞到新鈔油墨味混著冷氣風——這種氣味莫名讓人安心。櫃檯後穿灰西裝的陳經理認得我,揚手時袖口露出半截瑞士錶帶:「張生,今日英鎊插水喎!」
他遞熱茶過來的動作比銀行職員俐落,杯底壓著張手寫匯率表。7.92的數字讓我挑眉,比手機銀行顯示的7.97足足高半個百分比。陳經理用鉛筆尖點著表格:「早晨倫敦金市震盪,我哋搶到三箱現鈔,匯率壓得低過同區三間。」他指甲修剪得極短,點數十疊紫鈔時像鋼琴師彈音階。
真正驚喜在驗鈔環節。年輕店員拉開抽屜取出紫外線儀,燈管照著伊莉莎白女王水印突然停住:「張生,呢張邊緣有粒墨漬。」換新鈔時輕聲補了句:「近期假鈔用褪色墨水仿水印,睇落夠真。」我捏著那張被淘汰的20鎊細看,才發現浮水印處有極淡的暈染。
等數鈔的空檔聊起找換店生存之道。陳經理掀開櫃檯下壓著的帳本,密密麻麻貼滿各國硬幣:「有客拎戰前港毫來兌,我哋要查倫敦金屬報價。上月收過斐濟紀念幣,即刻call蘇富比老友估價。」他抽出一枚1978年東加王國銀幣拋給我:「當鋪當藝術品收,我哋當流通貨幣計——蝕讓兩成但儲個信譽。」
最妙是離店前的小插曲。見我盯著牆上日圓匯率板嘆氣,陳經理突然抽出便條紙寫串數字:「聽朝開市若見115.3以下,即刻whatsapp我鎖匯。」後來才知那晚日本通脹數據突襲,真跌到114.8。這種帶預判的貼心,比冷冰冰的「最優匯率」招牌實在得多。
出門時瞥見櫃檯底壓著張泛黃剪報,1997年《信報》標題寫著「銀豐逆市收購泰銖救客」。風扇吹起紙角時,突然理解何謂「兌換」——左邊是「兌」現的理性,右邊是「換」心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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