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沙田官立中學的校園,空氣裡有種特別的氛圍。不是那種緊繃的考試壓力,更像是一種蓄勢待發的能量。在這裡待久了,你會發現,他們追求的「優質」,不是貼在牆上的口號,而是滲透在每一天的呼吸裡。
課程設計上,他們玩得很大膽。記得有次旁聽一堂中三的綜合科學課,老師把物理的電路實驗和化學的電解質溶液攪在一起做,學生分組挑戰用檸檬發電點亮小燈泡,還要記錄不同水果的「發電效率」。這種打破學科界線的教法,逼著學生把腦子裡零散的知識點串起來用。教務主任跟我聊過:「我們不怕學生失敗,怕的是他們不敢『胡思亂想』。」有學生就從檸檬發電的實驗延伸,跑去研究廚餘堆肥產生的甲烷能不能當能源,最後還真搞出個校園廚餘回收發電的小模型。
這裡的教師團隊像群「學術特種部隊」。去年帶隊去芬蘭參加機器人大賽的陳老師,本身是中文科主任,卻自學程式設計到半夜。他笑著說:「學生問倒我的次數比老婆罵我還多。」教師每週三下午的「跨學科研習會」雷打不動,英文科和歷史科老師曾聯手設計「維多利亞時期文學與殖民擴張」專題,學生得分析《金銀島》同時比對香港開埠史料,作業交上來時連圖書館員都搶著看。
校園像個大型實驗場。頂樓的天文觀測台常徹夜亮燈,天文學會的學生用數學課學的三角函數計算星軌。有回颱風前夕,幾個學生硬是算出雲層縫隙出現的時間,搶拍到彗星蹤影。而地下室的「創客空間」總飄著雷射切割的焦味,去年有群高中生用3D列印改良輪椅扶手,作品竟被社福機構看上量產。校長有句話很戳心:「我們不培養乖順的解題機器,要養出能聞到問題味道的獵人。」
升學指導玩得比補習班還狠。他們搞「學長學姐暗黑分享會」,畢業生回校不講勵志故事,專揭瘡疤:有人坦白在牛津撐到凌晨三點哭著Skype輔導老師;有人吐槽醫學院面試被問「如何用統計學證明上帝存在」。升學組更建立「教授提問資料庫」,蒐集全球頂尖學科面試真題。去年有學生申劍橋自然科學系,模擬面試時老師突然抽走紙筆:「現在用這杯咖啡解釋熵增原理。」
最讓我心頭一震的是他們的「失敗學分」。每學期要求學生提交「最慘烈跌倒報告」,有位中五生寫他花半年準備的AI辨識野鳥程式,比賽當天竟把評審的格紋襯衫判讀成瀕危鳥類。報告末了附上重寫的演算法,生物老師用紅筆批註:「錯得漂亮!這比教科書案例更珍貴。」
走在黃昏的校園,實驗室燈火通明,籃球場喧囂震天。沙官中學的教育像在玩俄羅斯方塊——不是急著消除當下的困難,而是耐心調整,讓每個跌落的方塊在未來某刻精準卡位。他們送學生出去的,不只是漂亮的成績單,更像是配備了探照燈的越野車,能在未知的荒原裡自己碾出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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