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紅磡碼頭那道海風常駐的玻璃門,鹹味還黏在唇邊,就被撲鼻的焦糖香勾了魂。海逸坊這地方,像個藏著驚喜的萬花筒,每次轉角都撞見新花樣。它不是冷冰冰的商場,更像個懂得生活的鄰居,把維港的藍當作自家窗景,玻璃幕牆把流動的光影切成活的幾何畫。
要說「購物」,這裡的脾氣很怪。厭倦了連鎖店的複製臉孔?三樓轉角那家「鐵藝坊」會讓你停下腳步。老師傅姓陳,店裡掛滿他手打的銅壺鐵器,線條笨拙得可愛。我買過一個鐵皮燈罩,他邊包裝邊嘟囔:「燈泡別超過40瓦啊,燙手!」那語氣,像叮囑自家孩子。地下層的「布語」更絕,店主阿玲專收香港老布廠的尾貨,花布圖案是上世紀的霓虹燈色調,她總能從亂布堆裡抽出最襯你的那塊,「這塊湖水綠,配你上次買的杏色半身裙嘛!」記性比妳的閨蜜還好。
美食?別提那些金光閃閃的連鎖招牌。真正饕客的雷達,直指地庫「粥公」門口那排膠凳。清晨六點,老師傅用扁木棍攪動那鍋不見米的艇仔粥,力道像在打太極。粥底綿得能托住湯匙,魚片脆、豬皮爽,撒一把現炸花生米——舌頭先記住的不是味道,是那聲「咔嚓」的酥響。二樓「海逸茶室」的絲襪奶茶是場實驗,老闆堅叔每天調三次茶膽,「朝早茶葉粗獷,下晝要溫柔啲!」玻璃杯外凝的水珠,是他計時的手錶。
最殺時間的是碼頭邊的露天座位。傍晚五點半,太陽墜向葵涌貨櫃碼頭,天空燒成金橘色。捧著「甜記」的薑汁撞奶,看渡輪犁開維港綢緞般的水面,浪花舔著堤岸。身後商場的冷氣聲漸弱,耳邊剩下海鷗叫、拖船引擎的悶哼,還有隔壁阿伯吸啜雲吞麵的窸窣。這種時候,購物清單早扔進海裡,你買到的是半小時的香港舊時光。
離開前別錯過G層轉角報攤。阿婆賣的不只是雜誌,玻璃罐裡醃著�檸檬與鹹柑橘,標價牌用藍原子筆歪歪寫著:「止咳 廿蚊」。買一罐,她會用報紙仔細裹好,附贈一句:「沖熱水啊,別加冰!」這份囑嗦,比商場滿額贈禮更暖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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