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魔王，神话传奇妖怪的趣味故事

前陣子去廟裡拜拜，看到一尊水牛塑像，雕工憨厚老實，頂著兩隻大彎角。朋友隨口笑說：「這要是牛魔王，大概角上得雕點火焰花紋才夠看。」這一說，倒讓我腦海裡那頭「平天大聖」又活絡起來。說起牛魔王，這妖怪在《西遊記》裡，絕對是個異數，他不太像傳統印象中那些面目猙獰、只懂吃人作惡的妖怪，反而處處透著一股「人」味兒，甚至有點…「生活化」？

老實說，第一次讀到牛魔王出場，還真有點錯愕。想像中能跟齊天大聖孫悟空結拜的妖魔大哥，該是何等凶神惡煞？結果呢？人家可是有家有業，老婆是鼎鼎大名的鐵扇公主，住在氣派的翠雲山芭蕉洞，手裡握著能煽熄火焰山的寶貝芭蕉扇。這哪是妖怪洞府？分明是地方豪強的莊園嘛！更別提後來還爆出他在積雷山摩雲洞有個「玉面狐狸」做的小妾，這「家外有家」的橋段，簡直像極了人間富貴老爺的做派。你曉得嗎？讀到孫悟空變成牛魔王的模樣去騙鐵扇公主那段，除了緊張刺激，竟還莫名有點荒誕的家庭倫理劇感覺。

最讓我覺得有趣的，是牛魔王那份「創業守成」的勁頭。你看他，不像其他妖怪整天想著抓唐僧肉長生不老（雖然後來也摻了一腳）。他經營地盤，積累財富，享受生活，維護家庭（雖然有點複雜）。火焰山一役，與其說是正邪大戰，不如說更像一場「資源保衛戰」。孫悟空要借扇子滅火過路，但扇子對牛魔王家族而言，是控制火焰山這塊「特產區」、維繫地方影響力的關鍵生產工具！借？憑什麼借？這利益衝突的本質，跟人間爭田奪地、爭奪商路霸權有啥兩樣？牛魔王護扇，護的是家業，是生計，是地位。他現出原形那頭「大白牛」，力大無窮，橫衝直撞，與其說是妖魔顯形，不如說像極了一個被逼急了眼、豁出一切保衛家產的莊稼漢。

仔細想想，牛魔王身上背負的「人情世故」實在太重了。他是孫悟空結義大哥，這層關係在取經路上成了最難解的結。昔日把酒言歡的兄弟，如今為了各自的「任務」和「立場」兵戎相見，大打出手。你能說牛魔王完全不念舊情？好像也不是。但當利益、家庭受到威脅時，兄弟情誼也只能先放一邊。這種掙扎和選擇，多麼真實！再加上他夾在強勢的原配鐵扇公主（想想那芭蕉扇的威力！）和嬌媚的小妾玉面狐狸之間，這家庭關係的複雜度，恐怕連人間的縣太爺都要搖頭嘆息。吳承恩筆下的牛魔王，簡直就是被硬生生塞進妖怪皮囊裡的「中年危機」男人，事業、家庭、兄弟、面子…樣樣都得顧，樣樣都難纏。

後來看一些改編的影視作品，更是把牛魔王這種「接地氣」的特性發揮到極致。記得有部電影裡，牛魔王和孫悟空決戰前，還惦記著自家火鍋店的生意，嚷嚷著「打完架記得來吃啊，新鮮的牛雜！」這種反差，荒謬得讓人捧腹，卻又詭異地契合我們對這個「不像妖怪的妖怪」的想像。他貪婪、好色、愛面子、護犢子，但也重承諾（至少曾經是）、講義氣（在沒衝突時）、努力經營自己的生活。這些特質，哪一樣不是人間煙火裡熏出來的？

所以說，牛魔王這個角色妙就妙在這裡。他頂著妖怪的名頭，幹著魔王的事業（平天大聖嘛！），內裡卻裝著一顆比許多凡人更「世俗」的心。他的傳奇，不在於法力有多高強（雖然確實很強），而在於他活脫脫就是一個被放大、被神魔化了的「人」的縮影。他的欲望、他的掙扎、他的家庭煩惱、他的事業保衛戰，甚至他那點風流韻事，都讓我們在看神魔大戰之餘，忍不住會心一笑：原來妖怪的煩惱，跟咱們也差不了太多嘛！下次看到廟裡溫馴的水牛像，想到那隻可能為了火鍋店生意發愁的牛魔王，倒覺得這神話世界，莫名親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