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宿舍檯燈的光暈在牆上拉出長長的影子。鍵盤敲到一半,突然停住,盯著螢幕上那行寫了一半卻刪不掉的句子,心裡有個聲音冒出來:「這真的是我想走的路嗎?」阿聆,我猜十九歲的妳,大概也常被這種瞬間擊中。那不是課本裡的選擇題,沒有ABCD,更像站在霧氣瀰漫的十字路口,連自己的影子都模糊。
妳正卡在一個奇妙的位置——法律上成年了,可心裡某個角落,還住著那個會為一球冰淇淋雀躍的小女孩。大人們說「妳該為自己負責了」,轉頭又補一句「畢竟妳還年輕」。這種拉扯,像穿著大一號的西裝,彆扭又不得不適應。記得我十九歲那年暑假打工,領了第一份薪水,豪氣地請全家吃飯,付帳時卻發現算錯預算差點不夠,最後硬著頭皮跟老爸求救。那瞬間的糗態,比任何一堂經濟學都更深刻地教會我「獨立」的重量,原來是甜蜜裡摻著苦澀的實心球。
別急著討厭這種「半吊子」的感覺。正是這種懸在半空的狀態,讓妳比任何時候都敏銳。妳開始質疑父母幫妳選的科系是否真的熱愛,開始發現小時候深信不疑的道理原來有裂縫,甚至對「我是誰」這個問題,答案每天都在變。這不是迷茫,阿聆,這是妳的內在長出了新的觸角,正在黑暗中摸索世界的輪廓。那些讓妳失眠的夜裡翻來覆去的問題,沒有標準答案,但每一個問號,都在悄悄雕塑妳獨一無二的靈魂形狀。
有人說青春的本錢是時間,我倒覺得,青春最奢侈的是擁有「未完成」的權利。妳的臉書動態可能今天曬社團熱血,明天抱怨報告想當掉教授;前一刻堅定說要環遊世界,下一刻又覺得考公職才安穩。別怕被說善變!十九歲的探索,本來就該像未乾的油畫,允許顏料流動、疊加、甚至覆蓋。那些看似繞遠的路,往往藏著連GPS都標不出的寶藏——就像我當年在書店打工,本想賺學費,卻意外讀完一整排心理學書籍,後來成了寫作的養分。
與其焦慮未來十年要做什麼「大事」,不如專注當下這一步是否踩得紮實。那個總翹課卻對攝影癡迷的同學,後來成了雜誌特約;另一個死啃法律條文的室友,現在在尼泊爾經營民宿。人生的劇本,十九歲時寫的序章,往往被後面的情節狠狠打臉,而打臉的過程,才叫成長。妳現在覺得天大的坎,回頭看可能只是鞋跟卡住的小石子。
當世界急著給妳貼標籤——「文青」、「學霸」、「佛系」——記得留一張空白的標籤紙給自己。上面不必寫字,畫個問號或笑臉都好。允許自己迷路,允許熱情冷卻後再燃燒,允許「不知道」成為暫時的答案。妳在尋找的不是終點站的地圖,而是行走時辨認星光的能力。那些在咖啡館裡和死黨聊到天亮的廢話,在異國街頭迷路時的心跳,甚至失戀後啃掉一整桶冰淇淋的狼狽……都是只有青春才能釀出的滋味,濃烈到足以支撐往後數十年的平淡。
十九歲的阿聆,妳的船才剛離港,風向未定,但妳握著槳。與其眺望遙遠的燈塔焦慮,不如先感受此刻海風鹹濕的氣息,看浪花在船舷碎成星光。這趟自我探索的航行,沒有失敗的路線,只有尚未命名的島嶼,等妳登陸。
「半吊子」那段完全戳中我!上個月才跟爸媽大吵,他們覺得我換社團是不務正業,但我真的在攝影社找到從未有過的熱情
請問怎麼克服同儕壓力?看著朋友實習的實習、比賽得獎的得獎,我還在摸索,半夜焦慮到胃痛
結尾比喻太美了。想起十九歲獨自去日本打工度假,在青森錯過末班車,在鄉下加油站等到天亮反而看到人生最美的晨霧,現在懂了那就是您說的「尚未命名的島嶼」
好奇您現在回看十九歲的選擇,有沒有「如果當初」的遺憾?還是真的都成了養分?
被「未完成的權利」這句話擊中。總覺得要立刻確定人生方向,這篇讓我喘了口氣,原來搖擺本身也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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