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五点我就醒了,窗外的多伦多还浸在靛蓝色的薄雾里。厨房水壶嘶嘶作响时,我盯着手机日历上那个被荧光笔圈住的日期,突然意识到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星期二。但当我拆开印着枫叶标志的牛皮纸信封,指尖触到那张冰冷光滑的永久居民卡时,喉咙里涌上的酸涩感让我蜷在沙发里哭了十分钟——原来人类真会因为喜悦而窒息。
三年前在蒙特利尔移民局按指纹那天,我羽绒服袖口还沾着机场安检的荧光标记。玻璃隔窗后的官员突然用中文说:\材料第17页缺公证章。\这句话让我在零下二十度的街头狂奔三公里找打印店,雪水渗进运动鞋的寒意至今蛰伏在脚踝。后来才知道,每个新移民的档案袋里都藏着类似的狼狈瞬间:有人因雅思成绩单少0.5分在考点外徘徊到深夜,有人把雇主信上的职位名称拼错被迫重启整个流程,我邻座的技术移民甚至因为体检报告里\窦性心律不齐\五个字收到补充检查通知,尽管那只是他爬楼梯太快的心跳。
等待PR确认信的日子像在黑暗隧道里剥洋葱。每当cic账号弹出新消息,指尖划开邮件的瞬间都像拆定时炸弹。有个月我连续梦见自己在考雅思听力,耳机里循环播放\请翻到下一页\,醒来发现邮箱躺着第五次材料补交通知。最崩溃的是去年圣诞夜,系统显示背景调查进入第241天,我对着橱窗里挂满彩灯的圣诞树突然崩溃——原来移民最残酷的刑罚,是让成年人在希望与绝望的跷跷板上反复失重。
收到CoPR确认函那晚,我在阳台看了一整夜流星。流星划过天幕的银线和移民进度条惊人的相似:漫长黑暗里突然迸发的光点,短暂却足以照亮整个生命轨迹。现在每次路过唐人街那家总排长队的公证行,看见玻璃窗后那些紧攥文件袋的焦灼面孔,都会想起那个在暴雪里狂奔的自己。那些被签证官红笔圈出的错漏,那些在等待中磨出茧子的期待,最终都熔铸成枫叶卡背面的激光防伪纹,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
成为PR周年庆时我做了件矫情事——把申请季的76张车票、23张咖啡收据和揉烂的雅思准考证裱进相框。当新同事抱怨EE分数又涨了五分,我指着相框里泛黄的星巴克小票说:\看这张,那天我捧着咖啡背单词时洒了半杯在电脑上,现在键盘F键还有点粘。\移民这件事最吊诡之处在于,当你终于抵达终点回望,才发现那些曾让你夜不能寐的坎坷,早已在跋涉途中长成了骨头里的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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