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时被同事拽去新开的Echo Karaoke,原本想着随便吼两嗓子就溜,结果握着话筒唱完第一段副歌就愣住了。不是音响太炸耳,也不是效果太浮夸——是声音从耳返里淌出来的瞬间,耳朵突然认出了自己。原来这些年用手机录歌,我的中音区一直被电子设备削薄了三分之一。
包厢门关上的刹那,背景杂音像退潮般消失。不是那种廉价隔音棉的闷,是真正被吸进墙壁里的静。指尖划过点歌屏,曲库更新日期显示昨天下午四点。角落立着两只落地音响,金属网罩在暗光里泛着哑光的涟漪,话筒握柄带着微微的阻尼感,不像塑料也不像金属,倒像握着温热的陶土。
唱到第三首终于敢放开嗓子。高音顶上去时没听见设备过载的嘶嘶声,低音沉下去时胸腔跟着震动,却不会震得手麻。这才注意到墙上交错的几何吸音板不是装饰,菱形绒布与蜂窝铝板交错排列,天花板垂下的声学挂件像凝固的音符。难怪唱张惠妹的《身后》时,尾音能在空气里悬停半秒才散。
中场瘫进沙发里,发现杯垫是黑胶唱片切片。调酒师推门送来特调时笑说:“刚听见您唱《新不了情》,给您调了杯‘破音救星’。” 青柠汁混着接骨木糖浆在杯底旋出漩涡,杯沿盐粒沾着细碎的金箔。隔壁隐约飘来日文演歌的颤音,隔墙却听不清具体旋律,只有节奏像隔着水传来的心跳。
洗手间镜框嵌着歌词片段,烘干机出风口飘出雪松香。走廊转角遇到服务生端着芒果糯米饭匆匆而过,糯米香混着椰浆甜钻进鼻腔。凌晨一点结账时,前台姑娘递来热毛巾:“存了您最后那首《克卜勒》的录音,扫码就能下载。” 毛巾蒸腾的热气扑在脸上,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进KTV时,劣质音响里自己跑调的青春。
回家路上堵在高架桥,车载音响放着刚才的录音。雨刮器左右摇摆的间隙里,听见录音里换气时的轻喘,听见副歌前0.5秒的话筒摩擦音,甚至听见自己某个尾音里藏着的,少年时在合唱团偷学的颤音技巧。原来不是不爱唱歌,只是太久没听见自己真实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