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松田北约克那扇不起眼的木门,瞬间像是穿越到京都的老町屋。空气里飘着炭火炙烤鲭鱼的焦香,混合着味噌汤底温润的咸鲜,服务生轻声细语的\いらっしゃいませ\像羽毛般拂过耳畔。这家藏在北约克住宅区角落的小馆子,让我尝到了离开大阪后最接近故乡的味道。
店主松田先生鬓角已染霜白,每天清晨雷打不动出现在央街的海鲜市场挑选当季渔获。我曾见他捏着一条金目鲷的鳃盖对供应商摇头:\血合いの色が悪い(血合肉颜色不行)\,转身时腰间的「のれん」门帘被风掀起一角。这种固执成就了刺身拼盘里颤巍巍的牡丹虾,虾肉入口那瞬爆开的甘甜带着深海凛冽,蘸现磨山葵时辣意只窜到鼻腔就温柔消散。
最惊艳的是看似朴素的出汁巻き玉子。三层蛋液在方形铜锅里反复折叠,松田太太用三十年的腕力控制着火候。切开时鹅黄色剖面透出云絮般的纹理,入口先是昆布与鲣节的鲜,接着是砂糖的微甜,最后蛋香才缓缓漫上来。这让我想起东京筑地市场老师傅的话:\玉子焼きは職人の心臓だ\(玉子烧是匠人的心脏)。
后厨的炭烤台前永远飘着蓝烟。加拿大本地和牛在备长炭上滋滋作响,油花滴落时窜起的火苗映在料理长额头的汗珠上。他坚持用备长炭而非燃气烤炉:\炎の呼吸が肉に命を吹き込む\(火焰的呼吸赋予肉生命)。肋眼牛排边缘焦脆如海苔,中心保持着胭脂红的肌理,搭配山椒芽的辛香竟吃出几分禅意。
清酒单藏着惊喜,冰镇过的\獺祭二割三分\盛在手工切子杯中,酒液滑过杯壁的波纹像富士山融雪。松田先生会根据菜品推荐不同酒器:生蚝配酸橘酢用锡杯,能激发出矿石气息;炖煮牛筋则用陶盅,让醇厚酒体包裹胶原蛋白的粘糯。
离店时松田太太递来手写菜单当书签,和纸边缘晕染着酱油渍。她说这是祖父在广岛开烧鸟店时养成的习惯。走在北约克飘着枫糖香的秋夜里,舌尖残留着鲣节高汤的余韵,忽然懂得所谓\本物の味\(真正的味道)——不过是把三十年光阴熬进一碗味噌汤的偏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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