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个月在市中心闲逛时,偶然拐进一条被爬山虎覆盖的小巷。空气里飘着旧纸张特有的霉香和新鲜油墨的清冽,混合成一种奇妙的书卷气息。玻璃橱窗后堆叠着山峦般的书籍,木招牌上用斑驳的金漆写着\Sup Bookstore\。推门时铜铃叮当作响,穿着粗线毛衣的老店主从梯子上探出头:\随便看,今天刚到一批特价书。\
这家藏在街角的独立书店颠覆了我对\折扣书\的想象。不是甩卖滞销书的残破角落,而是整面墙的当季畅销书贴着黄色折扣标——精装版《克拉拉与太阳》只要咖啡价,企鹅经典系列三本捆扎才抵得上一张电影票。店主擦着眼镜解释:\出版商每隔两周清库存,我们整车拉回来。读者省了钱,好书也免去化浆命运。\他身后,几个大学生正兴奋地拆着五美元淘到的绝版艺术画册。
真正让我驻足的是哲学区的\漂流书架\。褪色牛皮纸包着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扉页有1963年的购书签,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诗集里夹着干枯的枫叶书签。店主每周去养老院收书,那些陪伴主人半世纪的书带着温润的岁月包浆。\电子书永远给不了这种触觉记忆。\他轻抚书脊上的指纹状油渍,\你看这本《百年孤独》,1970年初版,上个主人用铅笔在空白处写了十四行诗。\
结账时发现更隐秘的优惠机制。会员卡是张打孔的图书馆借书卡,每买十本书可换一小时私人书房使用权。那间挂着绿绒窗帘的密室收藏着书店三十年来的账本,泛黄纸页记录着经济危机时用土豆换书的顾客,也有作家成名前抵押手稿的借条。\书的价值不在标价。\店主把找零推回来,\去年有个女孩用俳句诗集抵了书款,现在那本手写诗集在诗歌区流转。\
黄昏离开时,路灯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暖黄光晕。纸袋里沉甸甸的不只是五折的翁贝托·艾柯和特价文库本,还有夹在《树上的男爵》里的枫叶书签——书店给每位顾客的离别礼。转角处回望,橱窗暖光里又有人影晃动,铜铃在晚风中细碎作响。或许明天该带那本闲置多年的《荒原》去交换,毕竟在Sup,每本书都值得第二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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