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伯灵顿有种魔力。尚普兰湖的风裹着水汽吹过教堂街的红砖路,空气里飘着现磨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混着街头艺人若有似无的班卓琴声。第三次踏上这座佛蒙特小城,我依然会被码头边随意停靠的彩色皮划艇和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大学生触动——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和别处不太一样。
想读懂伯灵顿,码头栈桥是起点。清晨七点,湖水是掺了灰的蓝,远处阿第伦达克山脉的轮廓在薄雾里若隐若现。穿荧光绿背心的晨跑者从身边掠过,带起一阵风。花1.5美金跳上那条老旧的“湖精灵号”渡轮,马达突突震动着甲板,船尾搅起白浪。二十分钟后,站在南英雄岛的沙石滩回头望,整座城市像一幅刚裱好的水彩画,尖顶教堂的塔楼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记得带点面包屑,岛上的蓝鹭不怕人,会踱着长腿凑近你脚边。
回到市区,教堂街(Church Street Marketplace)正午的喧嚣是另一种节奏。这里没有连锁店的冰冷招牌,只有挤在百年建筑里的独立书店飘着旧纸张的霉香,手工蜡烛铺子溢出蜂蜡混合薰衣草的暖意。在“佛蒙特风味”的木头摊车前,我排了十分钟队只为那杯枫糖浆淋透的“落叶华夫饼”。老板乔伊胡子花白,边翻动华夫饼模子边嘟囔:“糖浆是自家林子采的,去年冬天雪厚,树汁甜得发腻。” 酥脆的华夫饼裹着滚烫的糖浆淌进喉咙时,你会原谅这该死的排队时间。
若想避开人潮,拐进Main Street的窄巷有惊喜。“蜂鸟屋”藏在一栋薄荷绿外墙的维多利亚式小楼里,推门铃铛轻响。店主玛吉用古董咖啡机慢条斯理地做手冲,肯尼亚豆子带着莓果酸香在空气里弥漫。她坚持不用外带杯:“陶瓷杯的温度会影响舌尖尝到的风味。” 窗边木架上摆着本地陶艺家的粗陶杯,每个杯底都刻着制作者的名字缩写。买咖啡豆时,玛吉会塞给你一张泛黄纸条,上面用紫色墨水写着:“加一撮海盐在研磨前的豆子里,你会回来谢我。”
晚餐的执念属于“湖边的木头”(Hen of the Wood)。这家开在老磨坊水轮机旁的餐厅,得提前三周预订。昏暗灯光下,炭火烤炉映着厨师晃动的影子。当季菜单写在黑板墙上,粉笔字迹被水汽晕开一角。那道烤尚普兰湖鳟鱼配野韭葱奶油汁,鱼皮焦脆得像秋天踩碎的落叶,鱼肉却嫩得用叉子轻碰就散开。配一杯佛蒙特精酿的“劳森双倍IPA”,啤酒花的苦香奇妙地平衡了奶油的厚重。结账时别慌,人均70美金的价格里藏着湖面夕阳在落地窗上投下的最后一道金光。
购物狂的肾上腺素会在“老骨头”(Old Gold)古董店飙升。仓库改造的空间堆满上世纪的旧物:蒙灰的滑雪缆车座椅改成了长凳,生锈的奶牛颈铃挂满整面墙。我淘到一盏1950年代的船用信号灯,玻璃罩裂了道细纹,黄铜底座刻着“SS Ticonderoga”——那是曾在湖上航行过的老蒸汽船名字。店主艾略特叼着没点燃的雪茄嘟囔:“裂了才便宜,完美的东西没故事。”
入夜后,湖滨自行车道亮起地灯。租辆变速车向北骑,风灌进衬衫鼓成帆。经过橡树街海滩时,一群大学生围着篝火弹吉他,空气里飘着烤棉花糖的焦甜。突然想起背包侧袋里还塞着白天在“农夫之子”市场买的烟熏切达干酪,厚切一片含在嘴里慢慢融化,奶香里渗出柴火气——这是伯灵顿留给舌根的晚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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