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木栈道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列治文史蒂夫斯顿渔人码头从来不只是个地名,它是温哥华人的集体记忆库。锈迹斑斑的渔船随着潮水轻晃,桅杆上停驻的海鸥像老水手般睥睨着游人,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比外面慢半拍。
清晨七点的码头最具魔幻感。渔轮突突驶入港湾的声响划破薄雾,穿橡胶围裙的渔夫们甩着湿漉漉的缆绳,刚离水的三文鱼在甲板上闪着银光。有经验的食客会带着保温箱直奔3号泊位,老船长Joe的船头总插着黄色小旗——那是当日渔获最肥美的暗号。他拎起条帝王鲑的鳃盖向我展示鲜红的鱼鳃:“昨晚在乔治亚海峡追了它三小时”,说话时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海盐结晶。
当海雾被阳光蒸散,木板路上的油渍开始泛出虹彩。Pajo\s的炸鱼薯条摊前排起蜿蜒队伍,裹着啤酒面衣的鳕鱼在180℃热油里翻滚膨胀,捞出时咔嚓作响。捧着牛皮纸袋坐在系缆墩上大快朵颐,脆皮下雪白的鱼肉簌簌剥落,海豹在几步外的水面探头张望,溅起的水珠混着塔塔酱滴在牛仔裤上。
午后最适合钻进那些斑驳的船屋。Steveston Seafood House二楼靠窗位能看到整个菲沙河口,侍者端来盛着冰山的牡蛎船,柠檬汁滴落的瞬间贝肉微微蜷缩。配着当地酒庄的灰皮诺,咸鲜汁水在舌面炸开的滋味,让人想起《老人与海》里男孩给圣地亚哥送啤酒的场景。
日落前的魔法时刻在渔网仓库区降临。改建成画廊的老仓库里飘着松节油气味,原住民艺术家用赭石颜料描绘鲑鱼洄游的神话。隔壁飘来烤榛子的焦香,Cannery Cafe的蓝莓司康刚出炉,老板娘用搪瓷杯盛着自熬野莓酱:“我祖母的配方,当年给罐头厂女工补充维生素的”。
暮色四合时提着熏鲑鱼礼盒走向停车场,回头望见港湾里渔火次第亮起。这处1880年因鲑鱼罐头兴盛的码头,经历过二战日军拘禁营的伤痛,承受过渔业凋敝的萧索,如今在咖啡香与海鲜锅里重获新生。那些渔船龙骨摩擦码头的咯吱声,原是时光啃噬岁月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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