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站在零下三十八度的雪原上,手指冻得发麻却舍不得放下相机,远处天幕突然裂开一道翡翠色的缝隙——这是我第三次在加拿大追极光,鼻腔里结冰的刺痛感反而让眼前的景象更真实。当那道绿光像液态丝绸般从头顶倾泻而下,你会明白为什么因纽特人相信这是祖先灵魂在冰原上跳舞。
黄刀镇(Yellowknife)被NASA认证为全球极光高频现身地,每年有超过240个极光夜。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避开九月人潮汹涌的首波极光季,十一月冻湖初封时才是真正的黄金时段。冰层能完整倒映极光的舞姿,站在大奴湖中央就像被包裹在360度的绿光水母群里。当地原住民向导老杰克总在篝火旁念叨:“极光喜欢安静的人”,所以别住市区酒店,钻进郊外的圆顶帐篷营地才是正解——半夜掀开帐帘就能撞见极光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震撼。
西北地区的白马市(Whitehorse)藏着更野性的玩法。租辆加装防滑链的越野车沿阿拉斯加公路北上,在废弃的卡克罗斯沙漠突然熄火关灯。当瞳孔适应黑暗的瞬间,整片冻土荒漠突然被紫红色光浪点燃,像有巨人握着霓虹灯管在天上写狂草。这里极光通常出现在午夜前,记得带保温壶装热枫糖浆,把滚烫的糖浆淋在雪堆上瞬间凝固成琥珀糖果,是比热巧克力更地道的极光小食。
最疯狂的极光藏在马尼托巴省的丘吉尔城(Churchill)。这个北极熊比人多的边陲小镇,九月就能撞见极光与北极光同框的奇观。住在苔原履带车改装的移动旅馆里,透过防熊铁网看极光在冻原上翻卷。但千万管好相机——去年有摄影师三脚架被好奇的熊当成玩具拖走,镜头在雪地里闪着寒光的样子活像现代艺术装置。
装备清单里最容易被忽略的是“热失控保护”。相机电池在零下四十度会瞬间断电,贴身暖宝宝比专业电池盒更救命。某次我目睹隔壁日本摄影师跪在雪地里哭——他价值百万日元的设备因镜头结霜彻底罢工,而我的老款微单裹着婴儿尿不湿(吸湿发热奇效)坚持拍完全程。至于防寒?本地人教我在羊毛袜外套塑料袋再穿雪靴,比什么高科技保暖袜都管用。
当绿光开始在天际线跳跃时别急着按快门。放下设备靠着驯鹿皮垫子躺倒,极光掠过树梢的簌簌声像宇宙在耳语。有年二月在育空,零下四十五度的寒夜里极光突然爆发出罕见的血红色,整片雪原被染成玫瑰金。向导低声说这是因纽特传说中“神灵的怒火”,而我的睫毛早已冻成冰帘,温热的眼泪刚涌出就凝成细小的钻石。
订行程前务必查清“地磁暴指数”,KP值大于5的日子哪怕阴天也值得赌一把。在黄刀追光第五夜,暴风雪中所有旅行团取消行程,我和德国背包客摸黑溜到老城区的破船墓地。当极光冲破云层在生锈船骸上投下幽灵绿影时,我们蜷在倒扣的独木舟里分享私酿蓝莓酒,冰碴在唇齿间咯吱作响。那一刻突然懂了为何萨满要在极光下举行仪式——某些神迹,注定属于顽固的流浪者。
回程飞机舷窗外最后瞥见极光如渐熄的炉火,机长广播说我们正穿过地磁暴中心区。舷窗突然炸开漫天紫雾,整个机舱沐浴在妖异光芒中。邻座老太太握紧玫瑰念珠,而我盯着窗玻璃上自己发光的倒影轻笑:原来追光者终将成为光的一部分。下次该试试冬天横穿努纳武特冰盖了,听说那里的极光会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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