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表妹搬新家暖房,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挤在客厅里犯愁吃什么。老爷子血糖高,小侄子挑食,舅妈刚做完胆囊手术,众口难调时,我提议试试潮汕牛肉火锅。没想到一口黄牛骨熬的清汤端上来,氤氲热气里藏着全家人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的魔法。
那锅汤底是真正的幕后功臣。凌晨四点去肉铺讨来的牛腿骨,在砂锅里慢悠悠翻滚六小时,逼出骨髓里琥珀色的精华。撇净浮沫后只丢两截白萝卜和几颗南姜,熬出清可见底的汤色。小侄子把萝卜捞出来蘸普宁豆酱啃得满脸酱汁,老爷子舀了半碗清汤啜饮:\这个好,比白粥有滋味。\
现切的牛肉是这场盛宴的主角。清晨现宰的云贵黄牛,在砧板上还带着体温。脖仁像落雪的山巅覆着霜降纹路,匙柄肉透出新鲜的樱桃红。二表弟握着漏勺当起餐桌指挥官:\吊龙涮八秒!胸口朥要煮两分钟!\漏勺起落间,粉红的肉片在清汤里蜷缩成诱人的弧度,蘸沙茶酱的香气勾得人魂儿都飘起来。
最妙的是这火锅的包容性。给术后恢复的舅妈单独盛出牛骨汤煮山药,给减肥的表妹烫满满一碟西洋菜,挑食的小侄子发现用沙茶酱拌粿条比炸鸡还香。当婆婆把糖尿病专属的荞麦面下进小漏勺时,我突然想起《深夜食堂》里的台词:食物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
餐后收拾时发现个意外惊喜——汤底居然没产生半点油渣。牛骨里的胶原蛋白在慢熬中化作无形养分,锅底冷却后凝成晶莹的肉冻。第二天早晨挖两勺冻子煮粥,撒上芹菜末,鲜得让人想起小时候生病时外婆端来的那碗神仙粥。
这锅沸腾的清水像块素净的画布,让全家人的饮食习惯在上面自由挥毫。当七岁的小侄子主动把涮好的牛肉丸夹给太奶奶时,蒸腾热气模糊了玻璃窗,我忽然看清所谓家庭聚餐的真谛:不过是一群人围着口锅,把各自的人生百味煮成温暖的同心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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