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茶餐廳的冷氣開得足,鄰桌兩位西裝友的對話斷續飄來:「恆指PE跌穿十倍仲有得跌?」「但股息率過四厘喎」我攪著凍檸茶杯底的砂糖,想起十年前第一次摸恆生指數年報的觸感。那本硬皮冊子裡藏著的數字遊戲,如今已成了我判斷市場體溫的聽診器。
恆指估值從來不是單純的數學題。去年某個悶熱午後,翻開三十家成分股年報,發現金融地產佔比過半的秘密——當匯豐渣打這些巨象打噴嚏,整個指數都會重感冒。更諷刺的是,某些新經濟股掛著藍籌光環,實際盈利竟靠投資收益撐場,活像穿著高訂西裝的散戶。
記得那年騰訊從七百蚊高台跳水,街頭巷尾都在討論PE Band。但鮮少人留意到,當恆指股息率觸及4.5%歷史水位時,往往伴隨港元拆息飆升。這種時刻就像走進海味鋪,乾鮑標價牌旁總貼著「匯率波動調整」的蠅頭小楷。有次在陸羽茶室聽見基金經理笑談:「睇恆指估值要學師奶買餸,既要秤斤兩,更要聞鮮度。」
去年冬天恆指萬五點保衛戰,我盯著彭博機上跳動的市賬率數字。當破淨企業達四成時,某些公用股竟出現股息倒掛——股價低於未來五年股息總和。這讓我想起跑馬地馬場的賠率板,冷門馬賠率再高也得看騎師實力。當時悄悄建倉的煤氣公司,後來靠著澳門賭場復甦的燃氣需求,成了組合裡的暗棋。
最近迷上收集歷年恆指成分股變遷圖,發現個殘酷規律:每當地產股集體登上估值頂峰,往往預示轉角將至。就像茶餐廳牆上的電風扇,轉到最高速總要回擺。某次和券商老友吃蛇羹,他蘸著豉油在餐紙畫出三條曲線:「恆指估值密碼在匯率、利率、風險溢價的三角拉扯間。」那張油漬斑斑的紙片,現在還夾在我的記事本裡。
散戶常糾結估值高低,卻忽略恆指結構性魔咒。當美債收益率升穿5%,那些倚重美元融資的港企就變成兩頭燒的蠟燭。今年初見某科技藍籌發行7%利息的美元債,活像給華爾街的買路錢。真正老手會同時盯著港匯強弱分界線,那才是大鱷們掀桌前的預警燈。
最近在深水埗舊書攤挖到寶,1987年股災前的恆指估值報告。泛黃紙頁上鉛字冰冷:「本益比11.3倍屬合理區間」,隔頁卻是黑市兌換店大排長龍的照片。歷史總愛用不同衣裳重演相同戲碼,如今我們有AI演算估值模型,但人性貪懼從未升級版本。
雨季來臨前整理數據,發現個有趣現象:恆指近十年每次破淨,電訊股就會化身資金防空洞。但這次不同,中移動的股息率竟被菲律賓長途電話公司超越。這讓我想起天星小輪票價,二十年不變反成另類風險。估值從來是流動的河流,昨日淺灘或成今日漩渦。
上週在廟街相士攤前駐足,穿唐裝的老先生對客人說:「命盤如股盤,太便宜的多數有鬼。」這話糙理不糙。當某藍籌股價低過其深圳子公司市值,與其糾結PE高低,不如查查股權架構圖。資本市場的鬼故事,往往藏在合併報表的附註三十七頁。
我的記事本扉頁貼著1973年恆指月線圖,泡沫巔峰時本益比四十六倍。旁邊貼著2020年新經濟狂潮的走勢圖,兩條曲線隔著半世紀相望。每次翻開這頁,指尖撫過那些荒唐數字,就像觸摸到市場先生跳動的頸動脈。估值從來不是數學,而是群體心理的考古現場。
評論:
內文提到公用股股息倒掛案例,能否具體講講當時進場時機判斷?我手上有中電但股息率似乎未達標
好奇樓主怎麼看恆指納入更多A股替代本地成份股的趨勢?這種結構轉變會顛覆傳統估值框架嗎?
文末1973和2020對照圖太震撼,求問那本古董年報在哪裡挖到的?深水埗哪家舊書店還藏著這種寶貝
關於港匯強弱分界線的觀察點醒我,以前只盯著恆指期貨水位,看來要加設美元兌港元的技術警報器了
地產股估值見頂的徵兆能否展開說說?最近新地賣樓成績亮眼但股價滯漲,是否屬於文中預警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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