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冷氣的低鳴聲突然變得刺耳。我睜開眼,盯著天花板模糊的紋路,心臟在胸腔裡沉沉敲打。不是噩夢,是種更深的空洞感——像身體醒了,靈魂卻還困在混沌裡。這幾年,我總戲稱自己「醒著睡」,直到遇見「至醒會」的啟蒙導師陳姐。她沒給答案,只遞來一杯熱茶:「覺醒不是頓悟,是日常的塵埃落定。」
所謂「至醒」,不是修仙小說裡的破境飛昇。它更像在喧囂的菜市場裡,突然聽見自己心跳的節奏;或在會議室眾人激昂辯論時,清晰覺察到後頸肌肉的緊繃。陳姐帶我們做的第一個練習極其簡單:每天挑一個重複動作——刷牙、等紅燈、按電梯——刻意放慢三倍速。當我真正「感覺」到牙刷毛劃過牙齦的摩擦感時,竟有種荒謬的感動。原來我的身體,從未被如此鄭重對待。
覺知身體只是入口。某次工作危機,我熬夜改方案到凌晨,胃部抽痛才驚覺自己咬著牙。翻開「至醒會」的「思維記錄本」,照著指引寫下:「當主管退回報告時,我腦中閃過『我果然不夠好』,接著胸口發悶。」神奇的是,當念頭被白紙黑字釘住,它突然失去魔力。導師說這是「認知解離」:你不是你的念頭,你只是看見念頭飄過的天空。
最顛覆的實踐是「微背叛」。我們被要求每週做一件違反慣性的事:穿從不碰的亮色襯衫、提早兩站下公車散步、對常買的早餐店老闆說「今天豆漿特別香」。當我鼓起勇氣拒絕同事的甩鍋,對方錯愕的表情竟讓我笑出來。這些小裂縫透進的光,照見自己畫地為牢的邊界——多數恐懼,不過是陳舊的自我設限。
數位時代的覺醒更需要「刻意鈍感」。至醒會成員互相監督「螢幕齋戒」:每天抽一小時,把手機鎖進抽屜的檀木盒。起初像戒斷,手指不自覺在口袋裡摸索幻肢。三週後,我發現公園樟樹的葉脈有七種綠。陳姐輕點我手機背面貼的便箋:「你餵給演算法的每一秒注意力,都在透支你的生命感。」
真正的覺醒永遠帶泥濘。我仍有失控對孩子怒吼的夜晚,事後蹲在浴室用「至醒呼吸法」平復:吸氣四秒,屏息七秒,吐氣八秒。潮汐般的節奏裡,懊悔逐漸沉澱成對自己的悲憫。醒著不是完美無瑕,是看見裂痕時,仍選擇溫柔地捧住自己。
最近在超市排隊,前方婦人因優惠券失效高聲抱怨。過去的我會煩躁划手機,此刻卻清晰聽見:她顫抖的聲線藏著經濟壓力,收銀員僵硬的微笑帶著疲憊。我默默遞上自己的折扣券,婦人愣住後眼眶泛紅。沒有拯救誰的英雄劇情,只是兩粒塵埃在覺知的光裡,輕輕碰觸了彼此。醒著,原來是讓世界穿過你,而你依然完整。
評論:
文中的「微背叛」練習好戳中我!上週故意換了上班路線,在巷口發現開了三十年的篆刻店,老師傅送我一枚磨損的壽山石邊角料,說「瑕疵才有味道」。
請問思維記錄本要怎麼開始?每次寫沒幾行就覺得自己在鬼打牆
數位齋戒執行到第五天,居然在手機震動幻覺中聽見鳥叫聲,嚇得以為幻聽,結果真的是窗外綠繡眼在叫!
覺醒後是否容易與周遭人格格不入?最近看清某些社交場合的虛偽,反而更孤獨了。
文末超市的場景讓我淚目。今早捷運上有人打翻咖啡,我下意識抽衛生紙遞過去,對方錯愕後的笑臉,竟成為我今日的高光時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