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生樓，香港黃金地段置業投資指南

穿過銅鑼灣喧囂的人潮，拐進波斯富街，恒生樓像個看盡風浪的老紳士靜立著。米黃色水刷石外牆被歲月染出深淺斑駁，鑄鐵陽台欄杆的藤蔓紋路裡，藏著1920年代的南洋風情。上個月陪做會計的老友阿明看樓，他捏著計算器嘀咕：「這裡每呎管理費夠我在深水埗租個劏房。」但當推開七樓單位的雕花木窗，維港的貨輪鳴笛混著樓下茶餐廳的蛋撻香飄進來，他突然沉默——這寸土寸金的魔幻感，正是香港獻給冒險者的勳章。

地產經紀陳太的鱷魚皮手袋裡永遠備著三樣東西：雷射尺、利率對照表，和半島酒店訂位的電話。她帶我們看頂層複式時，高跟鞋踩著柚木樓梯噠噠作響：「1983年這裡成交價夠買九龍塘別墅，如今？」她指向窗外中銀大廈的玻璃幕牆，「那片反光裡隨便挑間辦公室，月租抵這層樓供款。」牆角有處不起眼的修補痕跡，據說是97年股災時某位廠商醉後撞的，如今那裂痕倒成了買家砍價的由頭。

真正讓恒生樓成為怪獸級資產的，是它肚裡藏著的「雙脈絡」。白天跨國律師行租用低層寫字間，夜間住戶拎著湯盅與西裝筆挺的精英共乘古董升降機。阿明最終咬牙買下四百呎單位，把客廳改成日間工作室。「窗邊拍商品照自帶柔光，」他展示IG上某網紅手錶廣告，「鎢絲燈光照在花階磚上，比租影棚省兩萬。」某夜我路過他單位，見他蹲在防火梯啃叉燒飯，身後玻璃窗倒映著對面時代廣場的霓虹，像幅鑲金框的市井浮世繪。

街尾涼茶舖的黃伯堪稱活體地產年表。他舀著二十四味涼茶說：「三十年前恒生樓換手要請整棟街坊吃盆菜，現在？」他努嘴示意對面奢侈品店排隊人潮，「新業主連管理處阿嬸都未認全，轉身就抵押套現去投NFT。」但當我問起三樓長期空置的單位，他忽然壓低嗓音：「97年金融風暴跳樓那位的兒子，上月悄悄回來裝修了。」牆角土地公公神龕插著的香，煙跡在斑駁牆面蜿蜒如股市K線圖。

在恒生樓生存要懂「鑲金邊的市井哲學」。頂層印度籍銀行家陽台晾著紗麗，垂落處正對二樓潮州阿婆的臘肉架；管理處張伯能用流利英語解說消防條例，轉身用潮州話罵亂丟垃圾的住戶。最妙是後巷的隱藏技能——洗衣店老闆娘收件時順便幫你約驗樓師傅，水果攤阿鳳的丈夫竟是資深驗窗師。有次電梯故障，我爬樓梯聽見菲律賓傭工在轉角教上海新移民主婦：「買餸要等渣打銀行午休鐘響，街市阿姐才會減價。」

暴雨夜裡在阿明家喝熱檸茶，窗上凝結的水珠把霓虹燈暈染成流動的金沙。他翻出祖父1975年站在叮叮車前的老照片，背景裡恒生樓的鑄鐵陽台清晰可見。「當年爺爺用三箱勞力士手錶換了這裡的床位，」他指尖敲著窗框不鏽鋼護欄，「現在這扇窗值他當年兩百箱勞力士。」樓下傳來茶餐廳拉閘聲，鐵捲門嘩啦巨響震落窗沿雨滴，彷彿有雙無形巨手在撥動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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