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翻著三年前飛往墨爾本的登機證存根,指尖還能觸到那個二十四歲青年的忐忑。當時拖著兩大箱行李,其中一箱塞滿了家鄉的泡麵和胃藥,如今想來不禁失笑。澳洲留學這條路,與其說是精心策劃的藍圖,不如說是一場跌撞中逐漸清晰的冒險。
記得站在雪梨中央車站門口,握著寫有地址的紙條發愣。Google地圖上十分鐘的步行距離,我拎著二十八公斤的行李走了半小時,汗水浸透襯衫黏在背上,路過咖啡館飄來的濃郁香氣混著陌生感鑽進鼻腔。後來才知道,那條看似平坦的路其實是隱形的上坡。這種地理細節,攻略永遠不會告訴你。
選校的迷思往往從排行榜開始。當年盯著QS排名反覆比較,直到在阿德雷德大學的開放日遇見建築系教授馬克。他帶我們穿過掛滿學生作品的長廊,停在一幅用廢棄電路板拼貼的街景圖前:「排名不會告訴你哪間工作室凌晨三點還亮著燈,哪個導師願意陪學生啃著冷三明治討論結構力學。」他手背沾著顏料,眼裡有光。那瞬間我懂了,有些資源藏在磚瓦的溫度裡,不在紙上。
真正考驗從租屋開始。在布里斯班見過號稱「步行五分鐘到校」的公寓,實際是垂直攀爬五分鐘的陡坡。透過學校租屋平台找到的第一間房,廚房流理台下方藏著蟑螂家族三代同堂。後來學會鎖定「Sharehouse」告示板,在紐頓區老宅找到棲身處。房東太太是希臘移民,週末總在後院烤羊肉,油煙薰黑磚牆的痕跡,成了我記憶裡最溫暖的記號。
銀行帳戶開通那日,分行經理戴著袋鼠圖案領帶提醒:「把BSB號碼當成手機密碼背熟。」三個月後在黃金海岸弄丟錢包,靠著背誦那六位數在加油站賒到汽油返家。醫保卡則在急性盲腸炎發作時救了我——凌晨兩點的手術室裡,護士掃過Medibank卡片時說:「幸虧不是週末,急診費會讓你心臟停跳。」
二手教材是門深奧學問。墨爾本大學後巷的「Read It Again」書店,木地板踩上去會呻吟。老闆總戴著單邊眼鏡,能從書堆深處抽出你需要的版本,書頁邊緣常有前任主人的咖啡漬和鉛筆註記。有次買到商法課本,內頁夾著張2002年的電車票,泛黃的票根上鋼印墨跡暈染,像某個時空的漂流瓶。
想家的孤獨會在雨季爆發。坎培拉連下兩週雨的某個週三,煮泡麵時打翻整罐家鄉辣醬,蹲在磁磚地上看著鮮紅蔓延,突然泣不成聲。後來加入越南同學發起的「週末廚房」社團,揉麵團時麵粉沾滿臉頰的泰國女孩,教我唱印尼童謠的捲髮男孩,蒸籠熱氣中我們用破英文交換母語的髒話。食物蒸騰的霧氣裡,鄉愁竟被熬煮成另一種歸屬。
期末考季的圖書館像戰場。凌晨四點的雪梨科技大學自習室,咖啡因與焦慮在空氣中發酵。印度女孩突然推來半盒咖哩角:「我媽說空腹讀書腦細胞會罷工。」酥皮碎屑掉在民訴法筆記上,油漬暈開的字跡,後來成為我通過那門課的幸運符。
達爾文港的日落值得用整學期打工換取。在漁市場剝了三個月生蠔後,踏上前往北領地的灰狗巴士。當夕陽把海水染成熔化的鐵漿,原住民導覽員指著海面低語:「看,那些閃光是大海在呼吸。」浪花碎成金箔的瞬間,突然理解為何有人甘願為這樣的風景漂泊半生。
離開前在塔斯馬尼亞種下一株尤加利樹苗。林場主人遞來鏟子時說:「根系碰到地下水那刻,它會發出『啵』的輕響。」我跪在紅土中挖掘,直到指尖傳來細微震動。如今那棵樹應該高過當年的行李箱了吧?有些成長,發生在論文與學分之外的地層深處。
評論:
在達爾文看日落要選哪個觀測點最理想?你文中的漁市場打工缺額容易申請嗎?
房東的烤羊肉香氣透過文字飄出來了!但現在雪梨租屋難如登天,Sharehouse是否仍是最佳解?
跪求Read It Again書店精確座標!上週在墨大書店買二手教科書被收了天價
關於醫保卡那段太真實。上個月腳踝扭傷叫救護車,帳單數字讓我寧願當初是斷腿
文末種樹的隱喻戳中淚點。但老實說,澳洲文憑在亞洲就業市場還吃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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