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來襲那晚,我在7-11暖黃的燈光下撞見阿明。這位曾經開著小貨車滿街跑的水電師傅,捧著微波便當的手背裂著凍瘡。「第三張罰單了,」他盯著咖哩飯上凝結的油脂,「再繳不出貨車貸款,連生財工具都要被拖走。」鐵湯匙劃開米飯的瞬間,我看見疫情如何像鏽蝕般啃噬著市井小民的生計。
回家翻出抽屜深處的政府公告,香港「百分百擔保個人特惠貸款計劃」那行粗體字在檯燈下泛著微光。這項2022年啟動的救命索,名義上是貸款,實則藏著財政司埋下的柔軟伏筆——政府當你擔保人,銀行肯借;若真還不上,納稅人幫扛八成。我在鍵盤敲下第一行字時,窗外的霓虹正映亮唐樓外牆斑駁的水漬。
真正走過申請流程才懂紙上條文的虛實。所謂「失業或就業不足人士」的定義,原來包含被迫放無薪假的打工仔;月入門檻壓在3萬港元以下,卻暗藏精妙彈性——銀行審查薪轉紀錄時,若見你去年收入驟降三成,縱使當月薪資超標仍能過關。某個週三午後,我在尖沙咀某銀行分行親耳聽見櫃員低聲提點排隊的大姊:「把減班證明和僱主信疊在薪資單上面遞。」
魔鬼總在文件堆裡冷笑。以為備齊身份證住址證明就能過關?中銀某分行經理從眼鏡上方睨著我的稅單:「最近三個月載明『被裁員』或『減薪』的僱主信呢?」折返補件時經過銅鑼灣藥房,櫥窗裡「快速深喉檢測包」的標價牌旁,貼著代寫申請書的廣告。這城市總有辦法在夾縫裡長出生意。
最兇險的陷阱藏在還款條款。宣傳單上「首年還息不還本」六個字像裹著糖衣,卻少有人細讀小字:若選五年期還款,第二年起月付金額可能暴增四成。我在觀塘工業區訪過開小型印刷廠的老闆,他攤開滿是油墨的雙手苦笑:「以為撐過首年就海闊天空,誰知道第二年還款額直接壓垮現金流。」
深夜爬梳財政司檔案庫,挖出關鍵逃生門——困難還款安排。當你拎著失業證明衝進銀行,他們其實握有「減額延長」的權限。某間外資銀行客戶經理私下透露:「只要提供強力佐證,最長能展延到十年。」這條秘徑從未印在宣傳冊上,卻在無數瀕臨斷供的深夜救活過小店東主。
雨水拍打著重慶大廈的鐵皮簷篷時,我陪著阿明踏進旺角的貸款中心。櫃檯職員掃過他貨車被查封的法庭文件,忽然從鍵盤上抬起頭:「先生,您這情況能申請特快通道。」三週後阿明傳來照片:那輛藍色小貨車重新泊在土瓜灣巷口,車斗裡水電工具碰撞的哐噹聲,比任何還款計劃書都更動聽。
當紓困貸款計畫在今年十月正式落幕,那些被八萬港元頂住人生斷崖的故事不會消失。它們化作茶餐廳玻璃下的剪報,的士司機閒聊時的唏噓,以及某個凌晨三點,當你盯著天花板數羊時突然領悟的生存智慧:真正的資金援助秘訣,從來不在條文裡,而在我們如何把冰冷政策焐熱成掌心微光。
評論:
被第二年起還款暴增嚇到!我去年借了六萬選五年期,現在月薪才復原七成,該衝去銀行談展延嗎?
求問僱主信怎麼寫才過關?老闆只肯開「因業務調整減少工時」,但銀行說要註明「受疫情影響」
看完衝去翻合約驚覺選了四年期,第二年月付要跳升3800,明天立刻殺到分行重談還款方案
那些代辦廣告根本吸血蟲!收三成手續費還教人造假資料,樓主拆穿文件陷阱簡直功德無量
去年靠這筆錢撐過裁員潮,今年轉行成功剛還清。附上結清證明書給焦慮中的朋友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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