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麵攤的老闆娘上週突然問我:「阿明啊,報紙講房價要跌了,我存了兩百多萬頭期款,現在進場卡位好不好?」她手上還捏著油膩的抹布,眼神卻閃著光,像看見中獎彩券。我低頭攪拌那碗浮著油蔥的陽春麵,想起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簽約買房,手指抖到差點握不住筆的模樣。新手踏入房市,哪是看幾篇新聞、算算頭期款就夠的?那些藏在合約書縫隙裡的魔鬼,仲介話術裡溫柔的陷阱,還有銀行經理笑咪咪遞過來的還款試算表——全是過來人摔過跤的坑。
看預售屋像談一場盲目的戀愛。那年我跟著代銷小姐走進華麗的樣品屋,大理石檯面閃著光,落地窗外的藍天是印刷布幕,她說:「這間浴室開窗戶法規不允許啦,但我們『創意設計』了通風管道。」後來交屋才發現,所謂管道是鑽進隔壁陽台排氣的塑膠管,鄰居抗議那天,我的「乾濕分離夢」在罵聲中蒸發。新手總被精裝修的糖衣迷惑,卻忘了敲敲牆壁聽聲音——當你發現隔間牆用輕鋼架加矽酸鈣板撐著,每敲一下都像在叩問自己的智商。
中古老公寓的誘惑在於價格,但走進去看屋那刻,總有驚悚片配樂在腦海響起。永和那間三十年老公寓,樓梯間貼滿通靈廣告,鐵窗銹蝕得像抽象藝術。頂樓加蓋的屋主拍胸脯保證:「漏水?我住十年只漏過一次啦!」結果颱風夜,雨水從天花板燈座傾瀉而下,我在臉盆陣中領悟何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更別提某次掀開地板夾層,白蟻大軍正舉辦嘉年華,那窸窣聲至今仍是惡夢。老屋不是不能買,但得帶個懂水電的叔伯去看,他們拿螺絲起子戳梁柱的狠勁,比風水師的羅盤實在。
銀行貸款專員的笑容,總在聽見「首購」兩字後更加燦爛。當年他推給我四十年房貸方案,月繳金額甜得像蜂蜜:「每月兩萬輕鬆成家!」我差點當場簽名,直到在雜誌社當財經編輯的大學同學冷笑:「算過三十年後你總共繳給銀行多少嗎?夠買兩間房了。」那晚我用Excel拉試算表,看著複利滾出的天文數字背脊發涼。後來改選二十年期,雖然月繳多八千,但至少退休前能擺脫房貸。別被低月繳迷惑,那像用信用卡分期買奢侈品——東西舊了,債還在。
簽約那日,代書攤開密密麻麻的合約書,指尖滑過一行小字:「賣方保證無輻射鋼筋,但若經檢測含有微量輻射物質,買方同意不追究。」我皺眉問:「微量是多少?」賣方仲介立刻打圓場:「哎喲這制式條文啦!」堅持劃掉重寫時,賣家額角滲出汗珠。後來檢測出某根梁柱輻射超標三倍,我靠那行手寫備註逃過一劫。合約書的空白處才是戰場,當仲介說「這不用寫啦」,往往最該寫上去。
搬家後第三個月,社區管委會通知繳五萬塊外牆拉皮費,我才知前任屋主欠了兩年管理費。更崩潰的是頂樓水箱鏽蝕,每戶要攤三萬七,存摺數字瞬間蒸發。買房像娶媳婦,不只愛她妝容精緻,還得打聽她家族病史。翻管委會會議紀錄比看屋還重要,那些吵翻天的議案、修繕爭議的投票,藏著未來要掏錢的伏筆。有次看到某社區紀錄寫著:「決議:暫緩電梯更新案(贊成12票,反對11票)」,立刻縮手——等電梯故障卡人再更新?我寧可爬樓梯。
朋友最近在青埔買了預售案,天天傳工地進度照給我。上週照片裡客變的隔間牆歪得像醉漢砌的,建商卻說「粉刷後就直了」。我傳了張當年自家牆壁剃鬍刀般筆直的水泥照,他沉默半天回傳哭臉貼圖。交屋驗收別帶鮮花帶水平儀,馬桶水箱裝水試沖三次,窗框溝槽用手摸有沒有漏風。有回驗屋發現陽台地漏沒接管,水泥工竟辯稱「雨水會自己滲進土裡啦」,氣得我當場把礦泉水倒下去,水流在樓下住戶雨棚奏起交響樂。
真正住進去才是考驗的開始。頭一年,每逢大雨就衝去檢查當年漏水的牆角,像得了強迫症。直到某個颱風夜,窩在沙發聽雨聲敲打窗戶,屋內乾爽溫暖,突然理解什麼叫「自己的殼」。房貸壓力曾讓我兼差寫稿到凌晨,但清晨在自家陽台澆花時,隔壁租屋的大學生正被房東吼「不准養貓」。那一刻,疲憊蒸發成白霧——殼再重,背著也踏實。
評論:
浴室通風管那段太真實!我買的預售屋交屋後才發現抽風管根本沒接出牆外,現在洗澡十分鐘鏡子就全霧,後悔沒帶手電筒爬天花板檢查
老屋那段深有同感上個月看中永和老公寓,師傅敲出空心磚還發現電線是日據時代的鉛皮線,光重拉線就噴掉四十萬
請問管委會紀錄要去哪調閱?我看中的社區總幹事一直推託說「開會紀錄不外流」,這種是不是有鬼?
銀行貸款試算真的驚悚!原本想貸40年月繳輕鬆,看到總利息夠再買一間直接嚇醒,果斷改20年
雨遮計入坪數這點該怎麼談?建商說法規允許,但我看權狀有3坪是雨遮,每坪60萬買鐵皮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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