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湾的霓虹灯刚亮起来,我就一头扎进了大丸百货的旋转门。冷气裹着香氛扑面而来,耳边是粤语、日语和英语的细碎交谈,空气里都是“买”的躁动。这家老牌日资百货像座精密运转的乐园,从B1层的精致日杂到顶楼的进口家品,货架陈列带着强迫症般的整齐,连便当盒都摆出艺术装置的气势。我在三楼的鞋履区流连,指尖滑过意大利小羊皮鞋面,旁边一位本地师奶正用流利日语和柜姐讨论折扣,恍惚间以为身处东京银座。
沿着轩尼诗道往西走十五分钟,旺角的声浪骤然放大。朗豪坊那栋通天电梯像条发光的巨龙,把人潮直接吸上十二楼。这里是大牌和潮牌混战的修罗场,也是街头文化的温床。四楼转角那间不起眼的Select Shop,玻璃柜里锁着限量版Bearbrick,墙上挂着荧光涂鸦滑板,老板是个纹身花臂的年轻人,聊起东京里原宿的潮流脉络如数家珍,临走时他神秘兮兮从柜台下抽出双未市售的联名球鞋:“全港最后三对,睇你识货。”
购物袋勒得手指发麻时,味觉开始造反。大丸地库的Food Court像个微型联合国,我在“豚王”拉面档前排了二十分钟,汤头浓得像融化的黄金,溏心蛋划开的瞬间,隔壁日本大叔发出满足的喟叹。更绝的是朗豪坊后巷的隐世煲仔饭,招牌被油烟熏得模糊,老板用长柄铁勺刮下焦脆饭焦的咔嚓声,比什么ASMR都治愈。腊肠油渗进泰国香米里,混着姜丝的辛辣,烫得舌尖发麻也停不下勺。
这些商场藏着太多反逻辑的趣味。大丸顶楼的露天花园竟有座迷你神社,上班族下班后来此对着都市丛林合十祈祷。朗豪坊电梯井里悬着巨型动态艺术装置,机械花瓣开合间,穿校服的中学生和拎铂金包的名媛仰着同款惊叹的脸。最难忘是某次暴雨被困在大丸,意外闯入B2层的复古理发店,老师傅用剃刀给我修面时讲起七十年代明星秘闻,油头膏的甜香混着雨打玻璃的淅沥,时间突然慢得像凝固的琥珀。
当最后一件战利品塞进行李箱,拉链艰难合拢的瞬间才惊觉,这些钢筋玻璃的庞然大物早不是单纯的消费场所。大丸的秩序感让人安心扮演精致都市人,朗豪坊的叛逆基因又怂恿你撕掉标签。那些在试衣间镜子前纠结的十分钟,在美食摊前选择困难的焦灼,甚至迷路时转角撞见的装置艺术,都成了比购物小票更鲜活的旅行印记。下次来,或许该空半个箱子——装故事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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