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樓 的 大 象，都市人必學的生活智慧與心靈啟發

上個月搭公司電梯，金屬門在十七樓突然卡死。冷氣停止運轉的瞬間，狹小空間裡只剩下六個人壓抑的呼吸聲。穿西裝的男人反覆按開門鍵，指尖發白；旁邊短髮女生緊盯手機訊號格，鼻尖滲汗。那十五分鐘像被塞進逐漸縮小的鐵盒，我盯著樓層按鍵面板上方貼的「定期保養紀錄表」——上次檢查日期是兩年前。

牆角突然有人輕笑：「像不像我們頂樓那隻大象？」眾人愣住，空氣卻莫名鬆動了。當維修員撬開門縫時，光線湧入的剎那，我忽然看清都市人最擅長的魔術：把龐然大物塞進水泥夾層，假裝聽不見頭頂沉悶的踱步聲。

朋友阿倫的「大象」養在手機裡。連續三年凌晨三點傳訊息：「幫我掛精神科，拜託別問。」隔天見面卻曬著米其林打卡照。直到某次火鍋店撈起浮油，他突然盯著紅油說：「這像我胃鏡照出來的潰瘍顏色。」那鍋湯底倒映著他手機裡七個未接的健檢通知。

房仲陳姐帶我看過真正的頂樓違建。二十坪空間被巨型佛龕佔據，檀香蓋不住梁柱裂痕。「客戶每月花三萬請人誦經，就是不願處理鋼筋外露。」她踢開腳邊經書，露出底下黴菌蔓延的水漬，「你看，連菩薩腳都發黑了。」

心理師朋友用「衣櫥理論」解釋這種集體症候群：當房間堆滿雜物，我們不會整理，而是買更大衣櫥。直到某天櫥門炸開，埋沒整個人生。有位患者總在諮商室擦拭眼鏡，直到某次鏡片被拭出裂痕，才哽咽道出十年來用升遷掩蓋的婚姻黑洞。

上週颱風夜，社區群組瘋傳頂樓加蓋鐵皮掀飛的影片。暴雨中，那戶人家衝上天台搶救的不是財物，而是奮力壓住隨時會墜落的鏽蝕水塔。凌晨三點，管理室堆滿濕透的棉被，男人反覆喃喃：「早該換掉的」牆角蹲著他女兒，正用橡皮擦猛力塗改月考卷上的紅字。

或許馴象的契機藏在菜市場。賣青草茶的阿婆總笑我：「少年仔又買止痛藥？」有天她突然塞來土茯苓：「這比藥好。」見我猶豫，她指著自己膝蓋：「我這裡也有大象啦，但天天幫牠洗澡就不咬人。」攤位後方貼著洗腎日程表，日期旁畫滿小太陽。

開始學著在電梯故障時深呼吸。當機械運轉聲停止，反而聽見隔壁棟頂樓的鴿群振翅。那些被我們藏起來的，沉重的，發酵的，終將成為托起翅膀的氣流——只要我們敢抬頭看清牠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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