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的薩拉戈薩街頭飄著橄欖油香,我裹緊外套鑽進街角還亮燈的酒吧。電視正重播皇家馬德里對烏尼卡哈的加時賽,鬍子花白的老闆突然拍桌:「看!坎帕佐這記傳球簡直是魔法!」牆上掛著2006年世錦賽的西班牙黃金陣容海報,油漬斑駁的角落寫著一行小字:「籃球是流動的佛朗明哥。」
西甲聯賽積分榜此刻像被太陽曬裂的陶土,裂縫裡藏著驚雷。皇馬以28勝4負穩坐王座,但仔細看賽程表——他們過去五場贏球分差都在5分內。上週在格拉納達,我看見穆薩賽後獨自在停車場加練三分,球鞋摩擦聲在空蕩蕩的車庫迴盪。這支豪門的統治力像隔夜的法棍,外表硬脆內裡已開始鬆軟。
巴塞隆納緊咬其後,可當我在奧林匹克球場撞見賈斯科維休斯訓斥加魯巴時,才嗅到暗湧。立陶宛傳奇教練把戰術板摔得砰砰響:「我們不是來跳探戈的!」板凳席瀰漫的緊張感比球館冷氣還刺骨。這支豪門場均失分全聯盟最低,但進攻效率僅排第五,像個穿著高級西裝卻忘記拉褲鍊的紳士。
真正讓我後背發麻的是巴斯克尼亞。當馬庫斯·霍華德在畢爾巴鄂主場單節轟下24分那夜,當地《巴斯克日報》頭條寫著:「160公分巨人踩碎加索爾球館。」這支球隊的魔幻在於:替補席坐著三位場均得分上雙的球員,卻甘心當影子武士。我在聖塞巴斯蒂安海鮮市場撞見他們聚餐,後衛亨利邊剝蝦邊說:「教練說我們是章魚戰隊,觸手越多越難被抓住。」
季後賽門票爭奪戰更瀰漫著海腥味。瓦倫西亞籃球俱樂部最近啟用17歲控衛洛佩茲,孩子首秀就送11助攻。我在訓練館外見他母親攥著念珠祈禱,身旁放著裝漁具的桶——他們家世代是地中海漁民。這種混著鹹味的野心,比數據表更灼人。
下週四皇馬與巴薩的國家德比,或許會撕開華麗袍子裡的虱子。皇馬替補中鋒塔瓦雷斯膝蓋敷著冰袋和我苦笑:「他們說我像被風化的巨石。」而巴薩更衣室流傳著某份神秘體測報告,關於核心球員的疲勞指數飆紅。此刻積分榜的數字,不過是暴風雨前暫時平靜的海平面。
當我在特內里費島看墊底隊爆冷擊敗大加那利,滿場白手絹揮舞成海浪。染紫髮的啦啦隊長醉醺醺喊:「知道嗎?西甲最迷人的不是星星,是總在墜落又總能爬起的流星!」她指甲油剝落的指尖指向記分板,那裡凝固著籃球最原始的魅力——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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