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之死的家庭变故与情感疗愈之路

深夜收拾衣櫃時，那件鵝黃色針織衫從頂層滑落。我下意識伸手接住，毛線表面還殘留著熟悉的淡香。女兒揉著眼睛站在房門口：「爸爸在聞媽媽的味道嗎？」毛衣突然變得很沉，壓得我蹲在地上站不起來。

三年前體檢報告的印刷字像詛咒，我們卻在診間外笑說儀器肯定故障。她堅持做完新接的專案才住院，化療針劑與企劃書在病房並存兩個月。直到某天她嘔吐完突然抓住我手腕：「幫我記住現在這個笑容，以後要教會女兒這樣笑。」

葬禮後第七天，五歲的兒子把早餐玉米片排成墓園形狀。我終於崩潰掀翻餐桌，碎片劃破腳踝時，孩子們尖叫著躲進衣櫃——那裡面掛滿她沒機會穿的春裝。血滴在地板綻開的瞬間，突然看見她臨終前用唇語說的最後一句話：「要當完整的爸爸。」

心理醫師讓我在沙盤推演家族史，才發現祖父在戰亂中喪妻後，三代男性都用鋼筋封住傷口。當兒子第三次畫出黑色太陽的圖畫，我帶著孩子們闖進深夜的急診室：「請幫我們掛家庭創傷科。」護士愣住的表情，像面照見時代進步的鏡子。

療癒是每天清晨煮三人份的泡麵。蒸氣模糊眼鏡時，孩子們會爭論媽媽放調味包的順序。我們把她的絲巾繫在餐桌腳當第四張椅子，女兒在學校作文寫：「我家有看不見的固定班底。」某夜颱風吹斷絲巾，晨光中兩孩子用積木搭起彩虹橋，上面站著樂高小人。

遺物整理師教我們做「記憶膠囊」：香水抹在燈罩，炒菜鏟改裝成花器。兒子把抗癌日記畫成漫畫，女主角總在最後騎著鯨魚飛走。上週清理手機儲存空間，發現她偷錄的育兒語音：「老公別慌，你只是需要把悲傷調成震動模式。」

前天女兒畢業典禮，我彆扭地替她綁馬尾。散場時她突然轉身：「現在聞到媽媽香水味還是會哭喔。」頸間飄散著我調配失敗的複製香調，混著青少年汗味。我們站在校門口笑出眼淚，路燈把三個搖晃的影子慢慢煮成一團溫暖的光。

死亡不是句點而是分號，她在所有停頓處繼續呼吸。當兒子學會用她的口頭禪安慰同學，當我炒出近乎完美的滑蛋，那些瞬間像她留在人間的隱形擁抱。悲傷終將變成身體裡的活火山，而我們學會在熔岩上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