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我讀到一篇關於二戰集中營倖存者的回憶錄,心頭一震。那位老人描述,在極度飢餓下,他親眼目睹同伴為了一口麵包互相撕咬,那種眼神——像野獸般赤裸的貪婪,瞬間戳破人性華麗的外衣。這讓我停下來,反問自己:我們常說「人性本善」,但藏在文明面具下的獸性,是否才是更原始的真相?
翻開歷史書,從古羅馬競技場的嗜血狂歡,到現代戰爭中的屠殺場面,獸性從未真正消失。它像休眠的火山,平時被道德和法律壓制,一旦環境崩潰,便噴薄而出。心理學家榮格稱之為「陰影」,那是我們集體潛意識中,從遠古祖先遺傳下來的生存本能。想想看,當你堵在高速公路上,怒火中燒想按喇叭咒罵時——那不就是獅子護食的低吼嗎?進化論告訴我們,人類大腦仍保留著爬蟲類腦的結構,負責戰鬥或逃跑反應。在資源匱乏時,理性退位,獸性接管,驅使人掠奪、征服,甚至毀滅同類。
但這黑暗面並非全然的詛咒。科學研究顯示,獸性源於生存壓力下的適應機制。非洲部落的獵人,面對猛獸時爆發的腎上腺素,是確保族群延續的關鍵。問題在於,現代社會複雜化了這種本能。都市叢林中,競爭變成了職場傾軋或網路霸凌,獸性披上西裝,化身成冷血的算計。我曾在跨國企業目睹高層為權力鬥爭,不惜摧毀同事生涯——那眼神裡的漠然,與荒野中狼群爭奪頭領的殘酷如出一轍。
如何馴服這頭心中的野獸?哲學家尼采說,人必須直視深淵,才不會被深淵吞噬。我在冥想中練習:每當憤怒或嫉妒湧現,先停頓三秒,問自己「這反應是生存所需,還是慾望作祟?」。接納獸性不等於放縱它,而是將這股原始能量轉化——像運動員把攻擊性用在賽場衝刺,或藝術家將黑暗情緒傾注於畫布。歸根結底,人性的光輝,正在於明知有獸性,卻選擇舉起文明的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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